谁想到隔了这么远,这贱人还敢伸爪子到婠婠面前去卖弄他的那点风骚。

一想起婠婠在他面前对陶霖知诗作的赞不绝口,晏珽宗蓦地感到喉间一股腥甜,气得他险些吐血。

……

女官们将开了封条的名帖拿来给婠婠看时,她自己也有些惊住了。

她确实不曾想到自己亲自选出的最喜欢的一张诗帖竟然是陶霖知所作。

云芝恰好来婠婠殿中取了她择出的给皇太后的诗帖回去张贴殿中,婠婠笑着对她多说了几句:“芝姑姑,你说巧不巧,我仔细挑挑拣拣了半天,选出来的自个最喜欢的一张竟然正是家中二兄彦之所作。我若要赏他,还真怕外头的人议论是否是我偏心故意呢。”

她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晏珽宗情绪上的不对劲。

在她看来,既然她都已经嫁给他了,和陶霖知之前的那桩婚约也早就随着圣懿帝姬的“薨逝”而不复存在,那么现在她看待陶霖知就是很简单地看待自己的一个兄长而已。

就像看待陶家大兄震知一样。只是个哥哥。

以后他还会是她腹中孩儿的舅父,也是晏珽宗所有庶子庶女们的嫡亲舅舅,他们不可能一辈子毫无交集的。索性有什么接触都是大大方方的,不正好么?

云芝也笑了笑:“娘娘多虑了,这有什么可让人议论的。一则古语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方是圣人处世之道。二则娘娘本就是陶家父兄亲手教养的文书笔墨,自然会同家中兄长们写得词赋更亲近,一下见了就喜欢。三则,这也不是朝廷官家选官点将的大事,只是讨个中秋的彩头罢了,无非是您多赏些东西下去,外人有什么可说的?”

婠婠点了点头,一手招来萃澜来:“中秋备下的赏给诸位相公们的节礼,都置办好了么?”

相,指的是有宰相之才;公,即对男子的一种尊称。时人以相公敬称朝廷要员,非夫君之意。

萃澜说都置办齐了,“宫中尚食局的月饼糕点,石榴螃蟹,茶饼瓷器,还有笔墨纸砚都是各地贡品中的精者,外有珍珠、丝缎等等。”

婠婠说:“旁的也不打紧,不过今年赏赐四品以上文官的墨宝全都换成进贡御用的徽州墨,我听说时下文人最推徽墨中的松烟墨为一绝,只是这东西难求,谁家有了一小块呀,就是不得了的。若是陛下拿这些精致的东西赏人,倒叫他们大感君恩呢。”

反正晏珽宗在这些东西上又不在乎,好好的松烟墨被他拿去当泥点子涂来涂去的也是白白糟践了。就算换成外头三十钱一条的便宜墨条来给他,他也使唤不出个什么不一样来。

她端起白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陛下登基的头一年中秋,大小事宜办得都一定要体面为上。文官相公们心思犹多,断不能在这点赏赐的东西上落了下乘,叫他们暗中嘀咕着圣恩薄了、或是比不上先帝在时云云,徒惹是非来。”

唉,这年头做什么不要银子打点呢。

就是皇帝也免不了花钱赏人。

晏珽宗以前和武将们的关系更加亲厚,在地方上的心腹也不少,只是和朝中的那些文官们远不亲厚,倘若不把他们恩威并施地拉拢过来,只怕一起子人若是时不时地跳出来恶心你两下、君上有了什么旨意下去,他们左反对右怀疑前不许后不给的,也是件很磨人的事情。

萃澜领了旨点头下去,婠婠将赐给她母族族亲的节礼也打点好了亲自送过去。

包括给陶霖知送去江南的那一份。

她还特意写了封信点他,告诉他纵使祈盼“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是眼光也别太高了,早些安定下来,娶了正妻回来才是正事。

再拖,拖到二十七八将近三十的年纪,都快做人家十四五岁女孩的爹了,谁家愿意把娇滴滴的女郎嫁给他这老男人?

忙完一切后,婠婠终于得空活动了下疲倦酸麻的脖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她自认为自己将一切都做得不错,而且今天一天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那边的君王越发雷霆大怒,气到饭都要吃不下了。

……

“你说,皇后知道这首诗是陶霖知写的,还决意不避讳坚持要重赏他?”

书房内,晏珽宗靠在宝座的椅背上,手中攥着一支朱笔,几乎要将那玉质的笔杆给捏碎。

萃澜点了点头:“是,娘娘也说了,内举不避亲。既然的确是糊名誊抄送进来、公正选出来的佳作,不见得要为了亲戚缘故避讳。陛下,陶盐运送进这首诗来时,是带着一卷他的书画一道呈进来的,娘娘见了也觉得很喜欢,立马就让挂在坤宁殿的正殿里了。”

晏珽宗皱了皱眉:“什么画?”

萃澜将画卷在他面前展开。“这是画师们刻印下来的副作。”

这幅画非常的简单,幽深如墨的黑夜里,只见头顶苍穹之中悬着一轮碧清皎洁的圆月,没有半点星子。圆月之下,高山之巅,无人之境,有个身姿挺拔仙风道骨的男子着一简朴的青色广袖大袍,手持一卷书,正抬头凝神地仰望着那轮明月。

透过那明月的清辉洁白,似乎就是在看月宫里的仙姬美人一般。

就算晏珽宗的艺术造诣再低,他也能看得出来这明月代指的就是心上美人的意象,意味“所谓伊人,在天一方”,那这青衫男子呢?

呵呵,好一个求而不得,爱而不得,寤寐思服,夜夜难眠。

读书人的形象,不就是指的他陶霖知自己吗?

这是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和婠婠眉来眼去不清不楚!

婠婠现在是他的女人啊!

他是真的嫌弃自己活得命长了,以为他不敢杀他是不是?

萃澜肉眼可见的察觉到面前君主周身的温度都顿时降低了不少,冰凉凉的寒意让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今晚他果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和婠婠吵了一架,惹得她极为不快。

第140章 | 0140 136:争吵(01)

良久,事毕时已到了天方泛白的时辰了。

床帐内欢好交合过的腥甜靡乱气息格外浓重,里头美人的哭叫闷哼之声实则一夜就没停过。

一般的皇帝们招幸后妃时,都是有好些女官内监们在一旁服侍的。若是皇帝弄得时间长了,太监们还会在一旁小声提醒几句“圣人,到时候了!”“万岁爷,保重身子啊!”之类的话。

可是谁让元武帝一向独断专行,而且最不喜欢阉人们围在身边伺候,所以他的饮食起居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按着自己的心意来,无人敢置喙半句。

自然也就包括床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