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总有一天会对他敞开心扉,会真的信任他的。
就像她以前养的那只蓝眼的波斯猫儿,那是一个河西地区的地方官从外邦商人手中所得,献给帝姬解闷玩的。那猫儿刚到婠婠手里的时候亦是胆小如鼠,概因长途的车马运输和陌生环境的刺激,让它连吃食都是小心翼翼地。
但婠婠对它有耐心,也足够宠爱它,养了不过三个多月,那只猫儿的毛发肉眼可见的亮滑了许多,而且逐渐活泼骄纵起来,整天竖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宫殿横梁上跳来跳去。
等进了坤宁殿内殿他们休息的地方,婠婠才敢彻底放下那装饰的毫无疏漏的皇后的架子,在银蕊和银彤帮她脱下外袍后一下就泄了力瘫软地跌坐在美人榻上。
晏珽宗屏退了侍女,屈膝蹲在她身边为她脱下了鞋袜,给她柔起了脚和酸软的小腿腿肚。
她的双腿可怜兮兮地打着颤,像是一只在草原上初生的小白鹿似的,颤颤巍巍地打着滑,还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四周的天地,唯恐被什么猛兽一口吞掉。
以往每次同他太过激烈的欢好过后,婠婠第二天都是懒怠起身的,反正她是闺阁里的女孩,而且众人都知道她的身子不好,自己的母亲都不盯着她的晨昏定醒,她爱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可是现在她不能在这样松快了。
圣懿帝姬体弱多病,但既浯皇后不是这样的。
她是皇后,她的身子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不妥之处、她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虚弱,她也是太后的儿媳、皇帝的妻子,身上所背负的职责一样很重。
晏珽宗的掌心里凝聚起内力,轻柔但持稳地按压在她线条优美的腿肚上、输送进她的身体里缓解她的疲乏。
婠婠很受用这一套。甚至让她暂时忘却了涨奶的不适感。
她躺在美人榻上合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起身跟他说话闲聊:
“五哥,你对我母亲真的很好。我心里很感激你。”
晏珽宗笑了笑,不对她在乎的人好,她能这样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么?
“我只是尽力学着大哥那样善养她而已,不让你心里有太大的落差感。”
婠婠垂眸看着他专心给自己揉脚的模样,摇了摇头:“不,我大哥哥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你如今给他的尊荣权力已经够多了,你对我母亲哥哥的好,我都很感激你。”
以前她总觉得,如果没有晏珽宗的存在,她和母亲哥哥会一生无忧无虑。可是自从做了那个可怕的噩梦之后,她再也不愿意那么想了。
她想,这就是命罢。
第095章 | 0095 091:(二更2000+字)
晏珽宗见她提起她母亲哥哥,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我已决意七月初十日处死程邛道和晏投,千刀万剐,摘心致祭。你母亲不知为何,对这两人似是十分痛恨,还跟我说她一定要去亲自观刑,还要你舅荆公父子和族中子弟也去。婠婠,你怎么想的?”
去岁这两人犯下死罪,也算是间接害得婠婠的父亲被气死,晏珽宗当然不可能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先帝去世之前,晏珽宗杀了程邛道的三族和晏投的妻妾子嗣祭天,手段同样残忍狠厉。
而那两人之所以迟迟未杀,是想让他们再体验体验生不如死的滋味而已。被晏珽宗用酷刑折磨了将近一年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已经耗不下去了,他才决定在这关口弄死他们。
可是这场面实在血腥,太后真去了,一来怕吓到她,二则传出去……是否有些怪怪的?
何况这又与她母家陶氏的子弟有何瓜葛,为何一定要让他们来观刑?
晏珽宗有一丝想不明白,但那位皇太后的心思他也懒得费心思去猜,谁知道她一时一个主意,脑子里想得是什么?
婠婠从美人榻上坐直了身子,思虑了会儿,说道:
“母亲既然这样想去,那你就让她去吧。若要寻个借口,那你就说是先帝爷生前的口谕,命皇后太子等人观刑,还要王公百官世家子弟具在场,算是将其滔天之罪昭告天下,更是以儆效尤之用。”
她既然开了口,晏珽宗是不会反驳的。
“那就照你说的这样。”
可他同样没有错过婠婠眸中那一闪而过的仇恨感。
她可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
夺走她初夜那晚,他以为她已经够恨他了,可是那时婠婠眼中都没有过这样深刻入骨的恨意,那时都不过是委屈和痛苦居多,而今天她的眼神让他几乎有一瞬间的撼然。
什么叫恨呐,若真计较起来,从前他们关系最僵硬最冰滞的时候,和这比起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晏珽宗的心里得到了些安慰。
他试探性地追问:“婠婠,你很痛恨程邛道和晏投?”
婠婠想也不想地回答:“是!我恨死程氏了!”
在那个恍惚的梦里,后来陈氏所生的燕王和程邛道勾结夺走了她哥哥的皇位,还杀尽了她外祖家全族。
她脑海中闪过一阵金戈铁马般的嘶鸣声和嘈杂的砍杀、争吵,一个完整的故事不自觉地就在她眼前浮现了起来。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她的这个血亲上的叔叔康王晏投什么事,晏投如今也不过是被程邛道拉出来做名义上的一个傀儡,在他造反的时候给他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在那个梦里,程邛道找的是燕王,或者说,也是燕王自己勾结了程邛道。
事成之后,皇宫之内血流成河。
燕王正欲称帝时,程邛道更想再造了他的反,自立为皇帝。他本来野心勃勃自以为天下和皇位唾手可得,可惜谁料被他的一个堂侄所杀,他堂侄亦是想在这场堪称浩劫的政治动乱中分得一杯羹。
谁料程邛道一死,程氏兵马下面的人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谁的话都不听了,自己乱起来……
再后来,兔死狗烹,燕王不费吹灰之力就清理了帮他夺得皇位的程氏党人。
可是那个时候后来权倾朝野的孟凌州和他的兵马又在哪里呢?他在这场政变里又发挥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婠婠的头脑有一阵撕裂的痛,逼她没法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她连忙转移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