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虞临顺着他的话,看向了神态悠然的诸葛亮。

捕捉到他的视线后,被点名的青年才稍稍敛了敛原本微扬的下颌。

诸葛亮略微收起几分破解对方借口的意气风发,扬起一侧剑眉,明知故问道:“如此,子至可还坚持要往雒阳去了?”

目的既能更简单地达到,虞临当然不会坚持浪费时间去绕一个大弯路。

只是对二人轻快的语气略感不解,才让他稍微迟疑了一瞬。

他抬眸看了姿态渐渐闲懒的诸葛亮一眼,心里盘算着日后要怎样回报对方的这份慷慨:“若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只是需劳烦孔明了。”

徐庶玩笑道:“这岂能算得上什么劳烦?你莫嫌孔明懒惰,从不在书册上做注解便是。他素来只观其大略,不求精熟,书页只怕比他脸面还要来得干净。”

“若是元直借书,我只消差人将书送去便是。”

诸葛亮并未在意好友的调侃,凭几看向虞临:“只是,如亮所料不差,子至恐怕尚未在此置办宅院罢。”

观虞临为石碑便能毫不犹豫地只身犯险,既是对自信于自身勇略,应也意味着暂时居无定所,且无家眷需托付。

虞临配合地颔首:“确如孔明所言。”

尽管不太恰当,徐庶的眼睛还是倏然为之一亮。

碍于双方才刚刚认识,哪怕经过这番交谈、也还称不上熟识的他,一直没好意思询问对方与驭虎之术有关的话。

哪怕不可能学会那种神乎其技,能从这位口中多听听趣事,甚至只单纯亲近一下奇人也是极好。

现得知虞临并无居所,孓然一身的状态,他的心念立马动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

然而他的话才刚刚启头,就被显然那抱有同样的想法好友抢先了一步。

作为这间茅屋以及书籍的主人,诸葛亮提出这筹备已久的意图时,无疑显得更顺理成章:“倘若虞君不嫌寒舍粗陋,不如暂时歇在此处?除去那未经亮注解的《六经》,若想同亮谈经论道,长歌抚琴,博弈投茕,亮亦随时奉陪。”

未来得及的徐庶,只好悻悻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完全听懂诸葛亮的话,但秉着一事不劳二主的想法,虞临不加思虑地点了点头。

第06章 第 6 章

虞临在诸葛亮家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对两位当事人而言,自然是各有各的乐在其中,并未意识到光阴流逝之快。

而在旁观的那几位不曾与虞临谋面的友人们眼中,这无疑就显得十分稀奇了。

须知孔明虽退藏于密,于山中结庐,不叫闲客造门,知情者却晓他灵慧若神,志存高远,自比于管仲、乐毅。

寻常人根本无法入他的眼,更别说同他朝夕相处,一住便是月余。

刚结束对临郡另一位友人的拜访、初初归来的崔钧对此并不知情,只不解诸葛亮怎越发深居浅出,连着好几回的雅集都未现身。

这天仍不见人,他按捺不住了,正要备马上山寻人,就碰见了难得落单的二人共友徐庶,他赶紧凑了过去:“元直近来可好?”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他直奔主题:“孔明可好?不知为何,我已许久不曾见他。”

不等徐庶回答,他已自顾自地提出了邀请:“若元直明日得暇,不妨食时一过便与我同去探望,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长居南郡者皆知那山中草深林密,虎患猖獗,哪怕是再老练的猎户也不会妄自托大。

徐庶道:“州平这可是问对人了,我的确知晓其中缘由。孔明方得新友,甚亲爱之,每日促席并榻,同床眠卧,或潜心治学,或登山攀涧,逍遥优逸,常叹恨不早识虞子至。”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感觉心里酸酸的,说不清楚更羡慕哪一位。

看着目瞪口呆的崔钧,他不禁笑了笑:“在这种情形下,孔明又如何会舍得下山呢?”

“虞子至?”崔钧在震惊过后,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喃喃重复几次,猜测道:“此君可是出自会稽虞氏?”

崔钧出身自赫赫有名之博陵崔氏,其父崔烈为幽州名士,后以三百万钱“购入”三公之位并不以为耻,叫他深为厌恶,从此以表字州平作名自称,以示对崔烈划清界限的坚定意志。

也正因出自世家大族,受耳濡目染,即便是江表素来被北地士人轻蔑地视作“貉子”的南方衣冠,他也具备一定了解。

徐庶怔了怔,坦言相告道:“关于这点,子至不曾言明,听他说话,倒不似南地人士。”

出于对虞临的尊重,他之前一直有意忽略这些细节,不曾细思。

现崔钧问起,他也感到很是奇妙:他曾四处游学,知晓各地口音上的差距,哪怕十里不同音,口齿腔调间总会有些特点,至少能分辨出籍贯的大致方位。

偏偏在虞临身上,他完全察觉不到这些确切地说,是虞临同他对话时很自然地用着与他相似的豫州口音,而与孔明对话时,则很流畅地切换成了残存了些许徐州口音的语调。

崔钧则误会了这份迟疑背后的含义。

虞姓并不多见,为衣冠士族者更是凤毛麟角。

当他再次开口猜测时,语气里就带了几分笃定了:“应是陈国虞公之后。”

让一位北地望族胄子相信南边所谓的士冠有经天纬地之才,显然不如认为对方为蓝田生玉,只因群凶肆虐、四海未宁而被迫与他们一般流落南地。

徐庶当然清楚崔钧口中的陈国虞公是何许人也:于顺帝朝曾官至司隶校尉、后为尚书令,以刚正不阿、正直无私素著的虞诩虞升卿。

另两位位列三公的虞姓则分别为明帝时期的太尉虞延与桓帝时期的司空虞放,皆是陈留人士。

他心念微动,模棱两可地说:“倒也不无可能。”

观虞君形容气貌、言谈举止,任谁都不会认为其非出身名门世家……只不知晓为何之前一直未曾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