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体验可谓是新奇又诡异，以前他就对王瑄很感兴趣，奈何兰夜那个疯子把王瑄当成宝贝似，看得死紧，他压根没机会接近王瑄。就算靠近了，王瑄也会躲他，哪像现在这样，会乖乖给他抱着，更别说睡在他怀中。

就在楚云笙看王瑄看得出神时，兰若晨的声音再次打破沉默：“您别被这下贱的东西骗了，这不过是他勾引男人的伎俩。”

楚云笙抬起眸子，饶有兴致地问：“喔？怎么说？”

“当初他就是这样勾引我哥哥的，惯会在我哥哥面前装可怜，装清纯，装无辜。”兰若晨的目光阴冷，恨不得用眼神将王瑄千刀万剐，“我哥哥就这样被他骗了……甚至还为了他，把我赶出家门，不让我回家……是他抢走了我的哥哥。”

“是吗，真可怜。”楚云笙眨了眨眼，话说得平淡无波，毫无情绪起伏。他跟兰夜一样，只会将情感投注在自己在乎的事物上，虽说兰若晨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但他对兰若晨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哪怕兰若晨总会亲切地跟他示好。

无聊至极。

楚云笙一眼就能看穿兰若晨在想些什么。一个被父母溺爱长大的孩子，生活轨迹中规中矩，无论为善为恶，都无法带给他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翻不出什么花样，实在无趣。

“既然如此，”楚云笙浅浅一笑，善意地挑拨离间，“你要不要劝劝你哥哥，让他赶紧把王瑄扔了？”这样他也能顺理成章把王瑄抓回去。

“我当然想过。”兰若晨恨恨地握紧拳头，“可是我做不到，哥哥根本就不听我的。”

楚云笙对此殊无反应，他本来就不是邻居家的知心大哥哥，没兴趣听一个小屁孩吐苦水发牢骚。楚云笙将昏睡过去的王瑄打横抱起，欲待扬长而去。

但是从脑袋后方传来的坚硬触感，使他停下脚步。

楚云笙的声音依旧平稳，纵然他此刻被冰冷的枪口抵住脑袋：“当心擦枪走火，兰夜。”

在他身后，兰夜漫不经心握着手枪，手指搭在扳机上，彷彿随时都会扣下：“我为何需要在意一个死人的话？”

楚云笙悠悠微笑：“这事可怪不得我，你反倒该感激我。如果我没跟着他，他早就被人捡走了。”

不待兰夜搭话，楚云笙又继续道：“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么让他醉成这样？他跟我说没几句话就睡过去了。”

“楚云笙，我只说一遍，闭嘴。”兰夜淡漠道，“把他给我，你可以滚了。”

楚云笙耸耸肩，从容不迫地转身，将怀里的王瑄递给兰夜。

兰若晨今天是跟朋友们一起来玩的，遇到楚云笙已经就很惊喜了，没想到居然还能与哥哥重逢。兰若晨喜上眉梢，紧张地咽了咽津液，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兰夜面前，鼓起勇气：“哥、哥哥。”就连声音都在发颤，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他幻想过无数种跟兰夜重逢的场景，想见兰夜对他展露笑容，想听兰夜柔声唤他的名，想要兰夜抚摸他的脑袋。

然而他的哥哥却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说：“喔，你也在。”

美好的幻想破灭，兰若晨的脸色瞬间苍白：“哥哥……”见兰夜转身要走，兰若晨不知从哪生出勇气，伸手攥住兰夜的衣服，换作从前，他是不敢擅自触碰兰夜的，他不想被哥哥讨厌。

可是看见兰夜抱着王瑄，一股委屈霎时冲至心间，鼻子微痠，兰夜从来都不曾亲近他，更别说是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兰夜留给他的永远都只有冷傲的背影，他不甘心，他明明是兰夜的家人，可是兰夜的目光却从来不曾在他身上驻足。

“哥哥，我很想你。”兰若晨哽声说，“你都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零花钱要是不够，我会再汇款给你。”兰夜斜了眼兰若晨，“松手，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哥哥！”兰若晨更加难受，却还是乖乖松开兰夜，他不敢惹兰夜生气。他的声音哽咽，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似，“我明明是你的弟弟，可是你为什么都不关心我？”

“我是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兰夜终于正眼看着兰若晨，唇边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否则那时，就不是逐出家门那么简单了。”

楚云笙好整以暇地靠着墙壁，抱胸欣赏这一齣好戏。

当年他也是道听涂说，王瑄在被兰夜带回家后，被兰夜安排回去高中完成学业，读的是A市排名前几的私立学校，跟兰若晨同一所，那间学校的教学资源丰盛，能够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都有很深的背景。

兰家的小少爷兰若晨，自然就是那众星拱月的存在，偌大A市都在兰夜的掌控之中，没人敢给兰若晨脸色看，就算是师长，也都是对兰若晨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就行。

也因此，兰若晨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夺走哥哥关注的下贱玩意来到这间学校，他理所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王瑄。

兰若晨一有这个想法，底下的人争先恐后替他出头，就为了在他面前刷个脸熟。

一场针对王瑄的欺凌开始了。

楚云笙就是在那时遇见了王瑄。

彼时楚云笙去高中视察，学校是他名下的产业，专门用来替企业避税。他偶尔心血来潮，会去学校参观一遭，藉由探望那群青春洋溢的小孩，来缅怀他逝去的青春。

比起被人领着参访，他更喜欢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学校里到处游荡。一身长袍的他就这样顶着学生们探究的，好奇的目光，行走在各个教学大楼之间，一路晃到顶楼天台。

一个身影闯入他的眼帘。那个少年就像条咸鱼干一样，躺在地上晒太阳。楚云笙走上前，来到少年身旁，看清少年的姿势后，莫名有些噎到。

少年的睡姿很安详，就跟棺材里的死者如出一辙，躺得笔直，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要是身畔铺满白色雏菊……楚云笙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冷到，嘴角抽搐了下。

他在少年身边蹲下，白色的制服上绣着少年的学号与姓名，王瑄。楚云笙托着脸颊：“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没在教室里上课。”

王瑄缓缓睁开眼睛：“听不懂。”

楚云笙微笑着：“所以就放弃学习了？”

“不是。”王瑄浅浅摇头，“我在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增加我的智慧，帮助我学习。”

“……”楚云笙沉默了下，“你有什么收获？”

“我发现，我缺的不是智慧，是一只哆啦A梦。”王瑄又安详地闭起眼睛，“我正在等我的哆啦A梦穿梭时空来见我。”

楚云笙笑了：“这不是你逃学的理由。”

“老师，你不懂我的明白，知识是种诅咒，掌握越多知识，越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王瑄慢悠悠道，“更何况，我就算学习了，也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只会一毕业扫落叶，人生苦短，我要趁现在享受人生。”

楚云笙脸上的笑意更甚，决定扮演老师的角色，好好逗逗这个孩子：“你父母辛苦挣钱，送你来上学，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这么不上进，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不是我爸妈送我来上学的。”王瑄悠悠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楚云笙噎了下，愣是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节哀顺变。”

“没事。”王瑄说，“我有我的狗狗陪我，我不孤单。”

楚云笙微笑：“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