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还真没见过几个这么会说话的。”经理一笑,把写好的单子递给他们,“看好了,820。” 两人去另一边取了钱,连点两遍,才由祁放收进了毛衣里面的衬衫口袋。

两人下了楼,走出收购点,男人看了严雪一眼,“你还去镇上问过价?”

“我哪有那个时间?”严雪弯起眼,笑容几分狡黠,“我就是猜他可能看咱们年轻故意压价,试着讲了一下。” 杀熟和欺生,做生意非常常见的两种现象。

前者是因为熟人对你有信任感,可能不会怀疑你坑他,后者就纯粹是欺负人不懂行了。

严雪上辈子在市场待久了,对这些门清,当然不信对方一开始就会给她合理的价格。祁放却是从没接触过这些的,当时沉吟,只是事先和刘老爷子打听过,知道熊胆都是个什么价收。

不过刘老爷子最高也只给他们估到800,多那20,就纯粹是严雪能讲价了。 祁放从来不知道严雪居然这么会讲价。

自从时隔八年再一次见面,她聪明、坚韧、吃苦耐劳,还比同龄的姑娘都更冷静理智,临危不乱,样样都和他记忆中背道而驰。

倒是个子和长相没怎么变,依旧娇娇小小一张甜美的笑脸。 越和她相处,记忆里那个本就不清晰的形象便愈发模糊,反而眼前这张俏脸逐渐鲜活。

祁放望着那双弯弯的笑眼,没等说什么,严雪已经一拉他,“我记得刚来的时候看到百货商店了,过去逛逛。”

说话间脚步都加快了,倒是有了点年轻姑娘的模样,也有了点小时候的影子。 祁放什么都没说,跟着她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店,又跟着她从二层楼的楼下逛到楼上,再逛到楼下。

第二次上楼的时候,他终于问了她一句:“就没什么想买的?” 严雪脸上全是纠结,嘴上却压低声音,飞快道:“不是,我怕咱们卖的钱多,被人盯上。”

小偷她不怕,毕竟钱在祁放毛衣里面的口袋里,隔着两三层,小偷想摸都摸不到。

她怕的是有人想抢,接近一个人两年的工资已经够让人铤而走险了,这年代不仅没有监控,木仓/支和刀具还管制得不严。

这是祁放完全没有想过的答案,也让祁放不动声色望了严雪一眼。 严雪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像被害妄想症,笑笑,“你就当是我多心吧。” “不是。”祁放竟然道。

见严雪望来,他声音听不出起伏,“刚才出收购点,有几个人跟上来了。”

----------

第 26 章 手表

严雪只是习惯性谨慎, 毕竟前世各种社会新闻看太多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在他们离开收购点时跟了上来,更没想到祁放眼睛这么尖,居然早就发现了。

这要是一般姑娘, 肯定忍不住要回头去找;就算不找, 乍然听到这种消息, 脸上也难免露出异常。 严雪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如常往前走, “现在还在跟吗?”

真的是冷静、理智,且足够有胆色。 祁放记性好,那几张面孔第三次出现在他面前,就被他察觉了。之所以没告诉严雪, 是不知道对方会跟多久, 怕严雪担心。

结果严雪竟然早有防备。 他都有点想去看严雪了, 上次在山上遇到熊,他赶去的时候严雪已经很是狼狈,他还是后来听人说, 才知道严雪曾镇定组织过大家退后。

但他克制住了,只低声道:“还在, 一个在看手表, 一个在看烟, 还有一个在百货门外。” 严雪还是没有回头, 而是拿起柜台上一个带铁支架的圆镜,

“这个比咱们结婚时买那个好, 后面的图也漂亮。” 借着看镜子, 把他说那两个方向都扫了一遍。 果然有两个人形迹可疑, 一直偷偷往这边瞄,

“军绿色衣服那个和秃头顶那个?” “嗯。”祁放低应一声, 音量又恢复如常,配合着她,“家里有一个了。”

“我看看还不行吗?”严雪把镜子放下,又拿起旁边的木梳,“我看那边还有成衣,你要不要买一件?”

这倒不只是个幌子,成衣虽然贵,不比自己买布做划算,却可以不用布票。这年代每人每年才有一丈二的布票,她这种个子小的做身衣服还勉强,像祁放这种个子高的,根本不够用。

她拿了件尺码最大的,往祁放身上一比,竟然还有点小,只能问售货员,“没有再大的了吗?” “没了,”售货员随意瞟了一眼说,“咱这成衣不好卖,就这几件。”

严雪放下,刚要再看看别的,祁放淡淡出声,“我不用,你给自己买就行。” “你那几件都穿多少年了?”严雪还是又拿起一件白衬衫。

祁放衣服很少,虽然都是耐穿又耐磨的料子,不是普通土布,但看得出来绝对上了年头,有些袖口已经不那么够长了。严雪估计他近两年可能就没添过衣服,不然她俩结婚的时候哪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布票。

她费了点劲找到两件男人能穿的,全买了下来,又去看文具,“这个铁铅笔盒不错,继刚肯定喜欢。” 拿自己兜里的钱买了下来,准备等继刚来了给他用。

严雪转了一圈,零零碎碎买了不少东西,竟然没一件是买给自己的。 祁放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就没什么想要的?” “有啊,”严雪笑盈盈道,“我想要钱。”

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在开玩笑,但祁放还是看了一眼她,“回去就给你。” 两人待在百货商店迟迟不走,还买上了东西,可把后面尾随的两个人急坏了。

“这人来人往的,咋动手?” “我哪知道?一个多小时了,刚才卖手表那售货员都开始瞪我了。” 两人短暂碰了个头,到底不死心,又分开来继续跟,然后再一次碰头。

“妈的,俩小时了,我还没跟谁跟这么长时间过。” “这俩人是没见过东西咋的?逛这么长时间也不嫌乎累。”

“沟里来的,没见过百货商店吧,关键他妈这么买下去,钱还能剩下?” 这才是问题,他们想要钱,又不想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骂骂咧咧,守在外面那个也等不及了,上来问俩人:“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下去,只能走了,临走前,还狠狠朝祁放和严雪瞪了一眼。 严雪低着头装没看见,过了好一会儿,才问祁放:“都走了?” “嗯。”

她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走了。” 又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眼表,“再不走,时间都来不及了。” 祁放知道她想去制药厂,但还是顿了下,说:“先去附近派出所吧。”

这让严雪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到前面另一个柜台,“同志给我来两包烟,谢谢。”

东北不少女性都抽烟,岁数大的抽烟袋,岁数小的抽卷烟,严雪他们家属队就有。 但严雪是不抽烟的,祁放也不抽,她会买烟,估计是另有用处。

祁放没有问,却提起之前的话题,“你不想报案?” 严雪一抬眼,就对上他有些深的眼神,不似平时眼帘半垂的懒怠,细究甚至带着一丝审视与刺探。

严雪本来不想说的,但他既然非要问,她还是说了,“我是觉得报案也未必有用。这些人成群结队,专门蹲在收购点外面,到现在还好好的,只能证明他们是老油条了。”

更深的严雪没有提,但估计祁放也能懂。

她前世在市场混迹多年,知道小偷都是分片区的,偷市场的只偷市场,偷车站的只偷车站。哪些是小偷,他们这些摊贩都知道,警察也知道,但那些人不还是好好地在那偷东西?

祁放沉默了,桃花眼也垂了下去,后面一直到出商店,都没有再说话。 严雪却在商店门口停住,问门边卖自行车的售货员:“同志您知道派出所怎么走吗?”

祁放一下抬起眸,眼中很少见地露出了明显的意外。 严雪和对方问完,才看向他,“还是去问一趟吧,万一是我多想了呢?总得试一试不是。”

试一试,万一有用,后面就不会有其他人遭殃了,没用他们也不过是多跑一趟。 严雪赶时间,边说边往外走,走出几步才发现男人没有跟上来,“怎么了?还有东西忘了买?”

“没。”祁放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走出一段路,又不自觉再次看她。 两人到了派出所,男人话倒是多了起来,都有几个人,穿什么衣服,什么相貌特征,描述得分毫不差。

派出所的公安都忍不住频频看他,“一共三个人是吧?我们会留意的。” 祁放什么都没多说,出去直接陪着严雪去了县制药厂。

这时候就知道严雪买烟干嘛了,她敲了敲警卫室的窗,将一包烟递进去,“同志我打听个事儿,咱们制药厂有琼脂吗?” 人工种植木耳,最重要的就是菌种培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