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 严雪下意识变得安静, 然后过不多久, 又轻轻地, 很不自在地挪了挪。 她睡觉只穿了个小背心, 肩膀、手臂甚至腰肢都有一点裸露在外, 祁放搂着她,

本就像搂了一朵云,抱了一团雪,有点无处下手。此时再这么一动,那凝脂般的细腰就在他掌心溜了溜,蹭起一点灼热的温度。

这回他直接两只手都掐了上去,语气也带出些不耐,“别乱动。” 严雪瞬间被那掌心的热度烫了下,一僵,“又不是我想乱动,你这样我不舒服。”

“我还没说不舒服。”祁放语气臭臭的。 严雪好歹枕在枕头上,他为了过来抱她,脑袋几乎是悬空的。

但严雪这么说,他还是调整姿势,让她改枕在了自己手臂上,“这回行了吧?” 语气真的是不算好,但对比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反而多了点鲜活气。

这让严雪总算感觉他不像冰了,此刻包围着她的灼烫体温又有哪一点像冰?

大概是白天刚受过惊吓,又或者黑暗会让人的脆弱滋生,严雪最终还是没再动,只将脸贴近了男人肩窝。

黑暗中一时有些寂静,只能听到两道都很放轻的呼吸声,像是稍大一点,就会打破此刻的平衡。 好半晌,严雪才低低说了声, “谢谢。”

“睡觉。”祁放还是那简短的两个字,不过手却抬起来,极轻极轻在她头上揉了下。 严雪被弄得有些痒,下意识一躲,“你把我当小孩哄呢?”

“也差不多。”男人竟然懒懒应了声。 这严雪可就不爱听了,他居然暗指她长得矮,“小孩你还跟我结婚,你有特殊爱好啊?” “是有特殊爱好,爱好给自己找麻烦。”

自己都过成这个样了,还让她留下来,管她晚上做不做噩梦…… 祁放颇有些自嘲地想,下一秒就感觉怀里的人倏然离开了他的胳膊。 这是真被他的话气到了?

他一窒,严雪已经转了个身变成面对着他,“你不麻烦,你整天冷着个脸不搭理人。”

严雪其实不想说这些的,毕竟两个人并不熟,又只是搭伙过日子,能将就将就将就得了。她有手有脚,又不是非要谁对她好,自己一样能过得很不错。

但白天才经历了那样的事,她情绪起伏实在有点大,此刻又和他如此近地贴着,就没忍住说了出来。 不仅说,她还在被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脚。

只不过话说了,人踢了,出走的理智也迅速回笼了。 她总说祁放心思深沉,她又何尝不是,看似笑盈盈的,却把自己武装得刀枪不入。

不过祁放倒并没有着恼,语气反而还好了不少,“现在可以睡了吧?” “嗯。” 很奇妙地,严雪刚刚惊醒时那种心悸惊慌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祁放听着,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把手松开。 严雪也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自己已经好了,然后犹豫着犹豫着,天就亮了。

噩梦没再来找她,身边的人也照旧起得很早,她一个人躺在那愣了会儿,才起来弄早餐。

厨房里祁放已经将大地锅烧上了,正往里添柴,听她出来掀了掀眼皮,“醒了。”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模样。 严雪也弯起眉眼去挽袖子,“想吃点什么?”语气和平时一样轻松。

祁放目光在她恢复红润的面上落了落,“都行。” 严雪就转身去碗柜下面找面,“那我烙点单饼,给你中午带饭。”

进山巡逻不比采伐,要深入林子,中午没法回营地吃饭,都得自己带。

正好家属队也都是自己带饭,她一口气烙了十几张单饼,张张不过脸盘大,比纸也厚不了多少。配上点家里腌好的萝卜条、早上新炒的土豆丝和昨天的熊肉,绝对称得上丰盛。

两人吃过饭,一人一个饭盒去停车点等车。 今天上山的人明显比昨天少了,几个知青都没来,这帮人平时干活就不怎么积极,受了这种惊吓哪能继续上山。

但连严雪这样的家属工也缺了好几个,倒是郭长平媳妇出现在了通勤车的停车点,昨天才刚回来,今天就开始上班了。

家属队不少人都和她打招呼,问她郭长安的情况,她一一点头回应,只是话不多。

少数几个没和她打招呼的里面就有李树武媳妇,对方甚至一见面就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毕竟李树武那两颗牙现在还漏着风呢。

郭长平媳妇没搭理她,上了山也不找人搭伙聊天,低了头开始干活,动作比谁都麻利。

其他人就没那么足的干劲儿了,毕竟昨天才出了那样的事,有人甚至干一会儿就要留意下不远处的林子。

场领导也知道,安排完人进山巡逻,又特地来了家属队这边,算是安抚家属工的情绪。

当然只来了郎书记和负责营地的生产调度,于场长闺女受伤,儿子也被吓得不轻,今天请假没来。

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听说了,于翠云伤得不算太重,但肩膀头骨头裂了,得戴上好一阵子的夹板。 “本来好好的,都听小严的退出老远了,她非要喊,差点儿没把大家坑死。”

一提这个还是有人气不打一处来,也有人看在只有于翠云自己受了伤,帮着劝两句。 “那也是她自己找的。”对方还是愤愤,不过当着场领导的面,倒也没说什么。

其他人都慰问完,郎书记看向了严雪,“小严是吧?我对你有印象,年前刚给你跟小祁主持完婚礼。” 严雪点头,“郎书记记性真好。”

“这么好看的一对儿换了谁都得记得。”郎书记笑了,又问:“听说昨天刚发现黑瞎子,是你组织大家慢慢后退的?”

和祁放那几枪相比,严雪那都是小事了,没想到还会特地有人跟郎书记说。 她心里一动,下意识朝郎月娥看去。

郎书记注意到,也往那边看了眼,笑容更加和煦,“遇事临危不乱,还能想着旁人,是个好同志,以后好好干。”夸奖鼓励了几句才带着人走了。

等大家都散开,严雪低声问郎月娥:“这事不会是你说的吧?郎书记真是你爸啊?” “你才知道?”郎月娥是真的意外,她还以为严雪早知道了。

严雪笑着摇摇头,“我没特地打听。” 这种不多话也不爱打听事儿的人还真不多见,郎月娥眼睛里多了些笑意,“是我爸,不过我是跟着我妈改嫁过来的。”

说得很坦诚了,虽然这事不是秘密,林场随便找个老人都能打听出来。 严雪听了一愣,又抬眼认真看了看她。

郎月娥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她放轻了声音,“那还真巧,我也是。” 这回换郎月娥发愣了,她忍不住望望严雪,发现严雪看着她的眼睛里全是真诚。

这让她感觉到了被尊重,毕竟严雪是外面来的,不像她,只要严雪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可严雪还是跟她说了,或许是想告诉她她们有相似的身世,又或许只是想说这没什么。

郎月娥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语气也不自觉变得亲近,问严雪:“你跟祁放去年那车柴火还没领吧?”

的确没领,毕竟他们才结婚没两天就过年了。不过郎月娥不是会平白说这个的人,严雪望着对方点了点头。

“那今年领柴火的时候你可以和场里说说,让他们多给你们一车。”郎月娥暗示她,“虽说你们家人口少,一年一车也烧不完,但你们刚结婚,估计还得盖房子,可以让他们多给你批点树头。”

“咱们林场那一车柴火有多少?” 严雪听她说一年烧不完,觉得林场这个车和她所以为的车恐怕有些出入。 果然郎月娥说:“三匹马拉的,大概能有个几千斤吧。”

“这么多?”严雪还以为是那种一匹马拉的小车。

“不然你以为为啥有的人家男人不是林业局的,媳妇儿是,登记时都让媳妇儿做户主?还不是为了这一车柴火。咱们离山近,上山随便弄点就够烧,镇上县里可没这条件。”

女性做户主,也算是林业局的特色了,其他地方可看不到这种情况。

严雪总算明白当初祁放为什么还把这一车柴火的福利拿出来说,“刚听你说树头,难道咱们清出来这些都给职工当柴火了?”

“也不全是,”郎月娥说,“有一些拉去下面楞场垫楞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