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等第二天遛套子了,一行人打道回府,严雪做事细心,还把学到的几种套子画在了本子上。

结果第二天上山,老爷子还专门带了狗,防止有野兽觊觎陷阱里的猎物,第一个套子他们就扑了个空,套中的猎物已经被野兽吃了。

再去看第二个,同样只剩下些残骸,一连三四个都是如此。 老爷子都被气笑了,“这是专门盯着我捡漏呢?”

其实陷阱里的猎物被野兽吃了是常有的事,关键老爷子第一次带严雪上山溜套子就碰到,着实有点打他的脸了。

严雪倒不是特别在意结果,“至少您都套中了不是?我看这几个套子离得挺远,说不定不是一只野兽干的。” 她这心态倒是好,刘老爷子瞧她一眼,“去看看你那几个。”

严雪那几个就有点收获惨淡了,一共两个兔子套,一个野鸡套,一个都没套中。 她也不着恼,还笑着对刘老爷子说:“就说还是您技术好吧。”

“我干多少年了?”刘老爷子指了最后一个兔子套,“这个我看没问题,明天再过来看看。” 套子下下去,也不都是立马就会有收获的,严雪点点头。

刘老爷子牵了狗,“今天就先这么地吧,说的带你来下套子,结果掉链子了。” 人都走出去了,才发现严雪还站在原地没动,甚至又往回走了几步。

“刘爷爷,”严雪盯着那个兔子套附近一小片痕迹,“您看这像不像狍子的脚印?”

怕自己记不准,她还从包里拿出本子比对了下,“的确和牛蹄子一样中间有分叉,但是比牛蹄子小。”这还是老爷子昨天做吊脚套时教的。

像狍子、鹿这种食草动物,基本都是硬蹄,不像食肉动物需要捕猎爪下全是肉垫。

老爷子一开始并没太在意,过来看了一眼,却紧接着便蹲下了,“好像是,恐怕还不止一只。” “碰上狍子群了?”黄凤英也凑过来看,“我记得昨天还没有吧?”

严雪仔细回想了下,“我也没记得昨天看到过。” “那可能是新踩的,”刘老爷子仔细辨认过,瞧了瞧脚印消失的方向,“追上去看看,说不定还没走远。”

或许是坏运气都在之前用完了,这一追,还真让他们追到了东西。

一群形似鹿又比鹿更小的动物出现在他们视野里,大概七八只,草黄色的皮毛,短尾,尾巴上有一撮白毛,正拿蹄子刨着雪地,在雪地下找东西吃。

“是狍子群。”黄凤英压低声音说,“狍子都是一只公的带着两三只母的和几只小的一起活动。”

又走进一些,刘老爷子抬抬手,黄凤英和严雪就站住不动了,只有他悄声靠近,一面寻找角度端木仓,一面撒开了狗绳。

随着一声木仓响,两只早已蓄势待发的猎狗也冲了出去,狠狠扑咬住猎物。剩余的狍子受到惊吓,尾巴上的白毛一炸,撒开蹄子便跑,雪地上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转眼就窜出了几十米远。

“这么快?”严雪着实被惊讶到了。 “狍子外号雪上飞呢。”黄凤英说,“这东西特能跑,还专门挑那有冰或者滑的地方。” “那岂不是很难追上?”

“也不一定,你自己看着吧。” 黄凤英话音刚落,前面健步如飞的狍子群突然停了,站在原地开始回头张望。

“这就不跑了?”严雪估计了下,也就才跑出一里多地,怎么也不能算安全。 结果那群狍子不仅不继续向前,还开始往回跑了……

严雪整个人一个大无语,“这群狍子不怕死吗?怎么还往回跑?” “要不怎么能叫傻狍子?”黄凤英说,“这东西好奇心贼重,非得回头看看到底是咋回事不可。”

刘老爷子没说话,提木仓也往那边追,不多久又开/木仓打倒一只。 这回狍子总算知道往远里跑了,一口气跑成了视线里几个飞窜的小黑点。

“行了,追不上了。”刘老爷子放下了手里的木仓。 又接着黄凤英之前的话说:“这是今天咱们牵了狗,不然你打中一只,它们有时候都不跑,先围在那看情况。”

“那这东西一定挺能生的,不然早被人打光了。”严雪如是评价。 黄凤英听得“噗”一下笑出声,去包里翻刀,“行了,既然打不着了,先把这几只处理了。”

见严雪疑惑望来,她解释,“冬天山里气温低,猎物表面一会儿就冻上了,里面的内脏要不处理,容易闷膛,把肉闷臭了。”

严雪一听,赶忙也过去帮忙。一共四只狍子,一公两母一小,内脏全拿出来先喂猎狗。 猎狗不吃的,则挂在树上,算是给山神爷的祭品。

再怎么破四旧,山区人民靠山吃山,还是有很多讲究的,尊敬山神爷就是头一等大事。

像山里伐木剩下的木桩,那是山神爷的供桌,不能坐,只能坐倒下来的木头或石头,头一次进山刘春彩就跟严雪说过。

如果要进山采参,那规矩更多,严雪上辈子卖山货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内脏处理完,膛内塞上雪,很快温度就降下来了,几人也在旁边抓雪洗起了手。

东北冬天冷,很多时候山区取水困难,随处可见的白雪就成了最方便的水源。 家里要拖地,不用洗拖把,铲一铁锹雪到地上,扫帚一扫什么灰都没有了。

家里要做饭水不够,不用打,雪装进锅里一加热,白菜冻豆腐丢进去,很快就能出锅。

以前老一辈人上山,为图省事甚至直接抓雪进嘴里当水喝,以至于上了年纪后,很多人牙都不好。刘老爷子算是讲究的,上山都带着那种铝制的水壶,坐下来歇息的时候会聚个火堆,把雪烧开了再喝。

多亏了这群傻狍子,严雪他们这次进山总算没空手而归。

公的那只去了内脏,剩下能有五六十斤,母的稍小,就连那只小的也能有个三十来斤。以这年代逢年过节每人才能有一斤肉的供应,足够全家过上好一阵子滋润的生活了。

黄凤英直接给了严雪一只母的,“你家人口少,大娘就不给你多分了。” 不等严雪说什么,已经开始嘱咐,“这东西有寄生虫,在皮下,扒了皮你可得弄干净。”

瞅瞅严雪那娇小的身形水量的眼睛,“算了,回去我一块儿给你弄了。” “大娘我没那么胆小。”严雪哭笑不得。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没再拒绝,跟着两人先回了刘家。 “我明天准备上趟山,给卫国和他爸送点肉吃,你去不去?”路上黄凤英问严雪。

严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老公,“行啊,您准备什么时候走?” 要不是祁放,她也不会嫁到这林场来,总不能人家在山上辛苦挣生活费,她在山下自己吃香喝辣吧?

当天回去,严雪先将狍子肉送了几斤给隔壁郭大娘,感谢对方在自己结婚时的帮忙。

剩下的她先给自己做了个小炒肉,用干辣椒呛的锅,切肉的时候就发现,这狍子肉可比野猪肉细嫩多了。

吃起来也的确比野猪肉好吃,有点像鹿肉的口感,主要以瘦肉为主。严雪开了门散辣椒味的时候,还听到隔壁郭家小孙子小小的欢呼。

第二天送给祁放的她则做了两样,一样薄片快炒,一样红烧小排。 排骨她用了整整半扇,把铝制饭盒塞得满满当当,然后带着去刘家,和黄凤英一起蹭上山送东西的内燃机。

内燃机的车厢又比小火车小很多,里面座位也少,放的全是林场集体采购的东西,还有从大地窖那边刚起出来的萝卜、白菜、土豆。

山上好几百口人吃饭,每天光消耗的粮食蔬菜就是一个大数字。 到了山上营地,管后勤的人过来卸东西,黄凤英和严雪下了车,朝传来机械工作声响的作业区而去。

“咱们这么过去是不是不太好?”严雪提醒黄凤英,“上次我来被于场长训了。” “他这又是抽哪门子的风?”黄凤英无语。

想想祁放和严雪到底是外地过来的小年轻,在林场没根基,她又道:“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问问他们啥时候停下吃饭。”

怕严雪担心还补充:“没事儿,我到那喊一声就行,不用走近了。” 严雪这才没再说什么,在营地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等着。

比起上次她来,山上的树又少了许多,远远一看光秃秃的。 也不知道这次伐完,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好像从2000年起,长白山区和大小兴安岭就不再采伐了。

严雪想着,没防备突然有人一声低喝 “别动!你身后有黑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