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于翠云只好扯着还在嚎哭的儿子走了,“哭两声行了,晚玩个几天能咋的?”

走出一段路,又忍不住问儿子:“你觉不觉得她有点眼熟?就那双眼睛,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其实祁放哪用严雪给他找裤子,他自己早收拾完了,就是找个借口帮严雪脱身。

严雪也知道,进门哪个柜子都没翻,只笑盈盈拍了拍胸口,“还好你反应快。” 是她反应快才对,他一开口她就知道该用什么说辞了……

祁放轻轻看她一眼,“做饭吧。”转身去厨房烧火。

严雪一看时间还真差不多了,也跟着出去,挽起袖子准备弄饭,还缓了块年前剩下的野猪肉,炒了一大碗肉酱用罐头瓶子装着,“这个你带到山上去,菜不好就吃它。”又装了一罐过年时做的干辣椒。

这是用野猪肉熬的油炸的,里面还放了花生和瓜子仁,抹饼子上不行,拌在饭里却满口都是香。

然后是用醋腌的酸萝卜,“这个是一卤鲜的,容易坏,你和工友分分,先把这个吃了。” 说了不管,可还是林林总总准备了一大堆,家里的罐头瓶子全给她用完了。

祁放看她忙忙活活,一直没怎么说话。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种有些陌生的体验。

他母亲过世早,一直跟着独居的外公生活。外公虽然待他好,但毕竟是男人,又是典型的文人做派,顾及不到这些。

后来有了老师,师娘倒是会照顾他的衣食,把他当自家孩子,可惜…… 祁放垂下眼,整个人又透出那股倦怠,让转头看到他的严雪不禁一愣。

看看男人自己收拾的简单利落的小包,再看看自己准备那些,严雪笑着又拎起来,“还是算了,上山哪方便带这些。”

“方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东西拿走,利落塞进了包里。 男人拎起来提了提,很轻松的样子,又放下,看她,“你经常做这些?”

在他印象里,严雪一直是个娇气精致的小姑娘,一开始看到她会做家务会做饭,他都有些意外。 严雪笑了笑,“还好吧,照顾我弟弟习惯了。”

其实是上辈子照顾爸爸习惯了,家里没有女人,爸爸腿脚又不方便,很小她就开始一个人做这些。

那笑容明明很明媚很漂亮,祁放想起的却不是记忆里养在温室里的精致花朵,而是从路边杂草中顽强生长的野花。

踏着荒凉,却迎着太阳,看起来娇娇弱弱一碰就折,可生命力比什么都顽强。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大的改变? 严家出什么事了?还是因为她那个弟弟?

祁放难得生出点探究,然而只一瞬,就被他压了下去。严雪那边也早转了话题,仿佛刚那一笑不过是他的错觉。

两人虽然成了夫妻,可无形中给彼此都划了一条线,谁都很默契的守着,也都很默契地不踏过去。

就像晚上睡觉,盖的是同一条被子,中间却永远隔着距离。甚至连脱衣服都给对方留够了空间,永远是严雪先洗漱,利用祁放洗漱的时间躺进被窝,祁放洗漱完回来关灯,在黑暗中脱自己的。

额,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祁放洗漱完回来,严雪竟然没躺下,而是将被子搭在肩上,侧坐着等他。

年轻姑娘辫子已经拆了,波浪一样卷曲的长发垂着,有几缕还滑进了被角,隐约遮住白腻的肌肤和扣到锁骨下方的小背心。

祁放脚步一顿,就这么站在了距离炕沿半米远的地方。 严雪本来是想起件事,打算和对方说一下,刚要开口就看到对方这反应,不由眯了眯眼。

说起来刘卫国可能不信,结婚这么多天了,她连男人衬衫底下什么样都没见过。

这人睡觉穿衬衣衬裤的,系得还很严实,只肯露出小半锁骨,有时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比自己更怕对方做点什么。 至于吗?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会强迫良家妇男……

严雪望着对方故意没说话。 她虽然没有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一双眼睛依旧又大又亮,存在感十足。

何况棉花被子厚,暖和是够暖和,却不怎么贴身,她那么拢着,根本遮不住全部。而严雪虽然个子小,看着有些纤细,身材却一点不瘦弱,腰又细,小背心一掐特别有料。

祁放下意识将目光撇向一边,“怎么了?” “没怎么。”严雪一笑,把下午他那话又还给了他。 这回男人目光转回来了,看一眼她,人走到另一边,如常上炕关灯。

毛衣刚掀起,就听黑暗中她若有所指道:“明天你就上山了。” 祁放手一顿,这回干脆将毛衣脱下来,往手臂上一搭,转过去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可不信她有那方面的意思,这几天他每天上了炕都直接闭眼装睡,哪天她不是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严雪是有正事要说,“林场职工家属不是可以去家属队干临时工吗?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想去,都需要准备什么,找谁报名。”

第二天一早,严雪照常早起,祁放也照常起得比她更早,已经洗漱好站在写字桌边,准备泡几块饼干吃了走人。 “我去做吧,干粮都是现成的,打个面子粥就行。”

严雪起身下炕,很快就把早餐弄好了,祁放热乎乎吃完,才踏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去集合点集合。

刘卫国到的晚一点,边走还边在打哈欠,显然起得艰难。不过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祁放的不同,“我咋瞅着你这包比以前大啊。”

祁放没说话,刘卫国却十分肯定,“就是大了,瞅着比我这个还鼓,不会是你媳妇儿给你装的吧?”

他实在好奇得不行,“这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哈,你媳妇儿都给你装啥了?” 祁放依旧不语,然后将背着的包换了一个边。

这他媳妇要是没给他装什么好东西,刘卫国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正要再问,去山上的内燃机来了。众人扛行李的扛行李,拎包的拎包,一拥而上,刘卫国也只得先将话咽回去。 汽笛声声中,轰轰烈烈的采伐工作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另一边,严雪也没闲着,吃过饭收拾完,就估摸着时间去了趟家属队队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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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下套

祁放应该是提前找人问过, 家属队都上哪儿报名,需要什么材料,全一清二楚。 林场的确是招家属队的, 主要是分成农业队和季节工两类。 农业队,

负责的是林场南面一大片土地, 大约有个六七百亩,主要种些蔬菜供给林场食堂, 也种粮食卖给林场职工。

毕竟林场没有自留地,因房屋间距不远,各家的菜园子也不大,每月按时发放的粮食不一定够吃。粮食卖给林场职工, 既解决了粮食不够吃的问题,

又给职工家属带来了收入。 就是挣得比较少, 要等东西卖完了再按记的工算钱,林场这边离山近,还经常有野兽下来祸害庄稼,

秋天需要轮流看青(在庄稼完全成熟前看着别被吃了或者偷了)。 严雪的结论是,占用时间长, 回报率低, 跟关里农村差不了太多。 至于季节工, 干得就是些苦活了,

主要接林场的清林、护林等工作。比农业队挣得多, 但不是一直都有活。 不过不是一直都有活, 意味着剩余时间多, 方便上山搞副业,

真正的林场老人反而多是选的这个。 严雪想了想, 还是根据自身情况, 选了风险更大收益也可能更多的季节工。

她要养弟弟,农业队的收入实在有限,还不如拼一把,每年跟着黄凤英她们上山跑山。 当然这才二月底,家属队最早三月份才能有活,她主要是去报名的。

家属队队长是个四十左右的瘦削男人,姓林,大概是最近感染了风寒,从严雪进门起就一直在咳嗽。

倒是他媳妇挺年轻,三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也漂亮,一双眼眼尾上挑,见人先露三分笑。 听说严雪的目的,林队长披了衣服从炕上下来,自桌子抽屉里拿出个记录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