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书记毕竟是好意,祁放一决定不要这个培训名额,就去和郎书记说了,林场这两天已经将新的人选报了上去。

人是另一个工队推荐的,之前他们那边李树武被撸下来了,比祁放这个工队更缺油锯手。

别管这人内心如何窃喜,林场其他人心里又是作何感想,这几天小喇叭全是祁放修的,还有不少人去找祁放修过东西,议论还是比想象中要少。

就是郎书记被上面驳了面子,心里着实有点不痛快,也烦这种一而再再而三搞名额的事。

以至于今年林场出节目的名单出来后,他当场就直说,有不服严雪和祁放去参加诗朗诵的,可以上来跟两人比比谁形象更合适。 那不是公开处刑吗?

祁放可是好看到新来的女知青都要来看看的程度,严雪也不遑多让,哪个敢站他俩旁边跟他俩比?

于是不管之前有没有想法,众人都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想法,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只差诗朗诵的稿子定好。

刘卫国实在好奇,搓搓手,“刚你说装几个,不行给我也装一个呗,我给你钱。” 正好他结婚,家里怎么也得添点大件,买他哥们儿的总比买商店里的便宜,还不用票。

祁放的确凑了好几套配件,闻言只问:“你想要哪种?”

半导体收音机有好几种,最小的就是单秋芳家那种,单管的,只有一个三极管。优点是体积小,便于携带,用电池也不费;缺点是能收到的台少,音质也很一般。

大的就是郎书记家那种了,多管的,外壳是长方形,木质,俗称“电匣子”。

这种半导体能收到的台多,音质也好,但是体积大,得插电使用。也有那种又能插电又能用电池的,但是电池用得很费,要四节一号电池,一般没人舍得,毕竟手电筒才只用两节。

祁放这么问,显然是会装不止一种,刘卫国想了想,“就那种电匣子?”抬手比划了下。 “行,大后天你过来拿吧。”祁放一口应下。

接下来几天他都泡在小修厂,包括晚上。毕竟有小舅子在,在家他也什么都干不了。

等刘卫国过来拿东西时,严雪家桌子上已经并排摆了两个半导体收音机,其中一个还在呱啦呱啦响着。

严继刚下巴压在两只小手上,趴在桌边听得一脸认真,虽然听不懂,但完全不耽误他锻炼自己的英语听力。 好一会儿,他才转头问自家大学生姐夫:“他、他们说的啥?”

“你当你姐夫是万能的啊。”严雪忍不住拍了一下他。 说祁放会俄语,严雪信,毕竟祁放老师就留过苏,但这可是BBC电台,说的地道的英伦腔。

没想到祁放还真认真答了,“说他们两个球队比赛,球迷打起来了。” 当时严继刚眼里就流露出错愕,“球、球迷?”显然没有听过这个新鲜词。

从外面进来的刘卫国也没听过,说祁放:“你就忽悠你小舅子吧。” 跟着刘卫国一起来的刘卫斌更是听都没听,直接跑到了严继刚旁边,瞪大眼,“真的能自己装啊?”

两人身后还有刘春彩和刘春妮,最近学校放假了,她们也有时间到处疯跑了。 听刘卫国说自己忽悠小舅子,祁放并未多解释,只指指旁边另一个半导体,“你的。”

只有严雪多看了祁放一眼。 她好歹也是正经在学校上过英语课的人,虽然后面很多年不用,都荒废了,足球和球迷这些还是能听出来的。

不过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她还是先笑着问了问刘春彩和刘春妮:“你俩这几天都在家干嘛呢?” 刘春妮显然是个乖学生,笑得腼腆,“在家写作业。”

刘春彩就不一样了,上山采木耳,下河摸鱼,还在家里看新出生的小狗崽,就是没有写作业。

说话间,那边刘卫斌已经听得有些着急了,“这都说的啥啊?就没有说人话的吗?” “有。”严继刚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赶忙转动旋钮开始调频。

祁放就指了指他正小心扭动的那个旋钮,给刘卫国介绍,“调频的,中波听国内,短波听国外。” 顿了顿又补充,“少听。”

那剩下两个刘卫国也知道是干嘛的了,一个开关,一个调节音量。 他把自己那个拿起来,跃跃欲试,“能试一下吗?”

祁放刚看向严继刚,严继刚已经把收音机关了,很懂事地让姐夫打开后盖拿电池。

祁放做这个也是插电和安电池两用的,不过被他做了些微调,只用三节电池,相比之下能省电一点。刘卫国迫不及待接过去,装完打开开关调频,刘家几个孩子全眼巴巴看着。

等真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能听懂的广播声,几人更是全围了上来,“给我试一下!”“给我也试一下!”

“试啥试?晚上回家插电试。”确定真能用,刘卫国就把电池抠了,问祁放:“多少钱?” “不用,送你当结婚礼物。”

“那不行。”刘卫国立马又把收音机放回去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结婚随个礼才两块钱,一个收音机可不止二十块了。

县百货商店一个这么大的收音机得要一百多,还不好买。 刘卫国坚持,祁放也就报了个价,“那你给我四十。” “能够得上吗?你可别赔钱给我。”

“够得上。”祁放凑这一台收音机的价格也就是四十。 刘卫国最终还是只留下四十块钱,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走了。

估计有了这台收音机,刘家几个孩子全得在家等林场供电,黄凤英这两天是不用再愁他们乱跑,晚上还得挨个抓回来睡觉了。

不过没过几天,刘家那新房才盖完,刘卫国就过来问祁放:“你那收音机还能装吧?正价多少钱卖?” 严雪一听就明白了,笑望向祁放。

祁放脸上也不见意外,神色如常问:“有人要?” 刘卫国点头,“你不说要装几台吗?我就出去显摆了显摆,给你谈到了这个价。”

一手比划了一个七,一手比划了一个五,七十五,竟然比祁放原本预想的价格还高了五块钱。 严雪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

毕竟东西虽然便宜,但不是商店里的牌子货,一般人肯定要怀疑下质量。 刘卫国嘿嘿笑,“我跟他说放心用,东西肯定能用住,用不住咱们给他修。”

竟然是附赠保修服务,严雪有点刮目相看了,“你还真想得出来。” 这年代正规的牌子货都没有保修的,刘卫国这么说,东西又确实便宜,也难怪对方会动心。

祁放也不由多看了自己这个好友一眼,“还要你那样的?” “对对。”刘卫国点头,和祁放商定好了交货的时间,这才告辞。

人走后,严雪忍不住说了句:“刘卫国这脑子还挺活。” “嗯。”祁放刚应了声,就听堂屋二老太太叫:“小祁药热好了。”

严雪敢保证,男人那向来冷淡的俊脸当时绝对僵了下。 没办法,这次的药实在太苦了,祁放第一次喝的时候,只一口就把碗放下,缓了两秒才一口气喝光。

而且中药这个东西很有意思,一开始病得重的时候味觉不好尝不出来,越往后越难喝,越往后越喝不下去。

严雪出去端进来,男人接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在了桌上,“还有点烫。” 早喝晚喝都是他喝,严雪没管他,出去给弟弟严继刚拿药。

严继刚小朋友的待遇就好多了,吃完了还有糖。不过这回他连糖纸一起要了过去,揣在口袋里,像是准备在别的时间品尝。

“吃完了记得漱口,晚上不许在被窝里面吃。”严雪只嘱咐了他一句。 小少年点点头,转身跑了。不多会儿,对面屋里终于准备喝药了的祁放手里就被塞了个硬东西。

他捏了捏,正要递回去,严继刚已经跑出了门外,回头扒在门框上跟他对口型,“我、我不告、告诉姐姐。”

看着那双亮亮的大眼睛,祁放头一次将药汤灌下,没感觉出什么苦味。 那块糖也很甜,甜得严雪进门问他药喝完了没时,他刚要回答,又下意识把嘴闭上了。

“到底喝完了没?你倒是吭一声啊。”严雪忍不住说了他一句。 这回祁放吭声了,从鼻腔里面应出的一声“嗯”。 这让严雪看了看他,“怎么了?药有这么难喝吗?”

这时候是该跟媳妇坦白从宽,还是该帮小舅子保守秘密? 祁放正在沉吟,外面刘卫国去而复返,进门就问:“你们看到春彩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