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感谢你,”他说:“再见。”
他说完这句话,就抱着陆司远离开了,小孩子圈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好奇地看着那个短暂抱过自己的人,表情怅然。
但秦颂大步流星,一次都没有回头。
可他实际上也做不到像看上去那么冷静,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了,转过一条街角之后才猛地停住脚步,在原地大口喘息起来。
是赵楚月,她为什么会在这?她在这里干什么?!
他不安地转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没有人,她没跟上来。
他本能地不太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赵楚月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只要她想,别说是拐一个孩子,就是把小吃店一把火烧了估计也不会眨眼。
他回忆着脑子里这几年关于赵楚月的记忆,近两年以来有关她的消息并不多,她似乎已经不怎么拍戏了,最后一次大新闻是去年,娱乐圈有一起关于雷士昌的性侵诉讼案,赵楚月作为证人公然上庭。
这件事因为涉及受害者之多,时间之久,又有赵楚月这样级别的明星牵扯其中,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最后似乎因为证据不足,也不了了之了。
可是她到底想干什么呢,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年,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稳的生活,难道她又要来毁掉这一切吗?
他心跳如擂鼓,焦虑的心情被陆司远察觉到了,小手安抚地摸着他的脸,贴在他的身上。
“没关系,叔叔没事,”他拍着他的后背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他很快带着陆司远回去了,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说是路过的游客捡到了孩子,众人也没再多问。
一整个下午,他都有些心神不宁,坐在店里时不时地向外张望,所幸并没有什么异常。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前些年为了扩张店面把隔壁盘了下来,重装之后菜单也有所丰富,为了提高效率,陆阿嬷就把冷饮和甜品档口单独隔了一小间出来,给秦颂负责了。
他这边的工作比起小吃店简单不少,到晚上打烊以后收拾干净后厨,准备把在他这玩到睡着的陆司远送回去,然后就回家了。
可刚把孩子抱起来关灯锁门,走到门口时,他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陶瓷破裂的响声。
他赶忙出来,看见隔壁的小吃店门口,灯光昏暗的马路上,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站在台阶下。
她的穿着很简单,一件合身的黑色T恤配工装裤,身上背了一个很大的户外双肩包,黑色长发简简单单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利落且干练。
而陆阿嬷则站在台阶之上,她还穿着围裙,身子微微发颤,脸上明显带着怒意。
这是什么人?
秦颂慢慢靠近几步,他走近了,才看到女人脸上有着浓重的疲惫,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秦颂眨眨眼,一下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我回来了,”她沉声说道:“妈。”
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陆阿嬷的女儿毫无征兆的回来了。
有关陆阿嬷年轻时的身世,多少是有些不幸的,她丈夫是个渔民,早年出海时落水不幸溺亡,保险公司抵赖说是违规操作,也没有赔出几个钱,她一个人为了养活年幼的女儿,就开了这家小吃店。
陆阿嬷是有些祖传的手艺的,人又能干肯吃苦,于是小店也就红红火火地干了下去,生活虽不是多富裕,但总还是说得过去的。
而她这唯一的女儿,陆裕,也是非常争气,从小就成绩名列前茅,高考时更是一举考进了全华南地区最好的985,那一整个夏天,陆阿嬷招呼客人都难得地挂了笑脸。
她是个有些传统的人,对子女并没有什么过高的指望,只希望她毕业后能回到家乡找份不错的工作,母女能继续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但天不遂人愿,陆裕显然是个很有主张的年轻人。
她心高气傲,和母亲理念不合,对安稳的生活也毫无兴趣,大学期间就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靠着全额奖学金和打工,将母亲的一切斥责留在了大洋彼岸。
在国外读书期间,作为一个精力充沛的Alpha,她还爱上了户外攀岩,这种危险的极限运动陆阿嬷更是不会支持,两人为此没少为了打着跨国电话争执,但陆裕一概不听,更是在攀岩中认识了一个华裔Omega,自作主张地和他结了婚。
陆司远就是两人那时生下的孩子。
不过他们都还年轻,并没有为此牵绊住脚步的打算,因而孩子一生下来就送回了国内,两人继续天南地北的潇洒去了。
这是陆阿嬷自己讲述的版本,不知道其中掺杂了多少个人情感,总之初听时秦颂几乎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
他初到这里时陆司远才半岁,这些年他看着孩子长大,却从没有见过陆裕本人,她是不怎么回国的,似乎两年前短暂回来过一次,不过他那时忙着治疗时常不在店里,也就错过了。
但现在……
旱季将尽,最近雨水又多了起来,天气不好没什么客人,秦颂站在门前,有些担忧地感受着店里低气压的氛围。
陆裕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从那天那个包着红布的罐子也看得出端倪,别人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陆裕那位连亲妈都未曾谋面的丈夫,去世了。
她很是消沉,也不愿多说,但大概是某次攀岩时发生了意外,那个人滑落撞上山体,两天后抢救无效死亡了。
攀岩这种活动,都是彼此信任的人互为保险,秦颂很难想象,看着所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感觉。
因而现在店里的气氛实在有些诡异,大家既看不过陆裕久不归家的叛逆行径,但又实在没人能对一个刚死了伴侣的人说出什么重话。
“阿颂,侬将这些东西送到屋里去嘛,阿裕好久没吃东西,胃要饿坏啰。”
店里的一个大姐提了个饭盒过来,压低声音说着,秦颂惊讶地“啊”了一声,说:“我去合适吗?”
“怎无合适啊?汝两个同岁,年纪相仿讲话更合拍,我们去无方便啦。”
秦颂犹豫地扭头看了一眼后厨的陆阿嬷,见她不为所动地忙碌着,一张脸拉得老长。
“阿嬷那里不要紧吧,她……”他迟疑地问。
“哎嘢,汝管她做什么?那是她亲生囝,难道还能把她饿死?”大姐大声嚷嚷了一句,随即又再度低声耳语,“放心啦,我当着她面装的饭盒,她都看见了,也无拦。”
不是懒得跑这一趟,实在是他不善言辞,面对个这样消沉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