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围几桌客人陆续散了后,馄饨摊只剩凌玉枝与裴谙棠二人,老板娘热情的含笑端来?两个白?瓷碗,“二位可要试试我们自己酿的米酒?保管纯正,今日?还剩这最后两碗,眼看着要收摊了,也?带不回去,不如送与二位尝尝罢。”

凌玉枝许久都没吃到自己酿的米酒了,近日?也?有时?偷馋,可跑了几家铺子都说没得卖。如今看着眼前的两碗,心中万分欢喜,笑意愈深,端正接过碗朗声?道谢:“多谢老板娘,祝您生意红火,财源滚滚。”

裴谙棠伸手?帮她接过一碗,也?一并谢过。

“那就承二位吉言了。”老板娘笑得正欢,咧嘴高兴地走开了。

凌玉枝迫不及待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进嘴,应是存在冰块周周,进嘴冰冰凉凉,随后便是米酒本身的醇香甘甜,带着一丝酒香。

完全不会甜腻或寡淡,十分适合夏时?消暑来?上一碗。

“你?尝尝,好喝吗?”她先喝了一口,双眼看着裴谙棠。

裴谙棠拨动勺子也?舀了一口进嘴,酒香甘甜,清凉爽口,确实不错,他微微肯定:“很好喝,很适合这个时?节喝。”

米酒是糯米发酵后的一种酒,虽不如纯酒烈,但?一些酒品差的人喝了也?会醉。

就如凌玉枝这般,一碗米酒下肚,坐了一会儿后就觉头略微晕沉,面色也?染上点点红晕。

她从前喝米酒也?会醉,加之从不擅饮酒,便从来?压不住醉意。

摊主已收了旁的桌椅,两人也?不好再继续坐下去,凌玉枝一手?撑着一侧脑袋,徐徐微风吹的发丝凌乱。

方才还兴致高涨地聊了许多,裴谙棠见她现下忽然闭口不言,猜她是有几分醉了,便身躯向她倾斜近了几分,叫着她:“凌姑娘,我们该走了。”

凌玉枝骤然也?清醒了几分,听到他说走了,忽地就站起身,这幅模倒样?像一个乖巧的孩子。殊不料,起身猛了些,半个身子沉在右侧,可右脚没站稳,重重的崴了一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吃痛地叫了一声?,便觉整个人昏天?黑地要倒向一边。须臾间,左手?臂弯被一道力稳稳扶住,直到站稳才听见耳边凑近的话语声?,声?音醇厚温和:“你?没事罢?”

“我好像脚崴了。”她微微眯着眼,脚下传来?阵阵钝痛,醉意掩盖不了全身任何的想?法,只能老实地诉说着身上痛感,她看看右脚,含糊张嘴道,“痛,走不动了。”

是真的走不动了,她试探右脚用了几分力,立刻便是灼热的痛感袭来?。

裴谙棠看着她深蹙的眉头,眼中微微一沉,躬下些身子道:“我背你?先去上药。”

与卿朝暮

醉意攀上心头, 凌玉枝只觉脚底如踩在柔软的棉花上一般飘飘忽忽,迷糊之际顾不?了那么?多,朝他凑近了些, 双手便扣上了他温热的颈脖。

她身形轻盈, 裴谙棠抓牢她,平稳地迈出步子向前走。

凌玉枝倒也没醉得糊涂到不知在何处的地步,她还?知道自?己此刻趴在裴谙棠背上。

与他一贴近,衣襟相触,那一丝清新的檀香气息又钻入她鼻中,她偏过脸贴在一侧,还?能感受到?他平缓的呼吸。

她仰起头, 嘟囔着:“我最近好像吃胖了, 重吗?你累不?累?”

裴谙棠察觉到?一丝温热萦绕在左耳一侧,这句轻言使他微微震动一瞬。

醉意之下, 她的话?语温吟柔细,尾音还?略微上扬绵延,与从前不?同, 此刻更宛如一只乖顺的猫。

他笑得胸膛微微起伏,脚步也缓慢下来, “不?重, 你的脚可还?痛?我带你去上药。”

凌玉枝轻轻扯了一下脚踝, 发觉没有方才那般刺痛了, “好点了。”

她睁大眼睛借着门前的灯笼沿街看了看, 疑道:“药铺不?在这条街,要?穿过好几条巷, 你要?背着我过去吗?”

裴谙棠想了想,药铺似乎是有些远, 要?绕上几条街,如今天色已晚,就怕是去了药铺都?关门了。

“不?上药明日会肿痛,我家中还?有些活血化瘀的药,离这不?远。”他顿了顿,“只是,不?知可会冒犯到?姑娘。”

“你要?背我去你家啊?”

凌玉枝清晰可见他面色从耳根红至耳尖,于是凑近他耳边笑了几声:“你背着我走了一路,我表谢意都?来不?及,怎会感到?你是冒犯呢。”

她语气?正?经几分:“只是我怕惊扰了你家里人。”

裴谙棠意图消除她心中的顾忌,答道:“谢临意他不?住我这,许伯跟着我来章州,但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再不?忍看到?他跟我奔波,前些日子已派人送他回乡颐养天年。”

“那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岂不?是无趣得紧。”

“还?好,都?已习惯了。”他好像在何?处都?是一个人,多年以来早已习惯,“白天大多在衙门,回到?家中时都?已入夜,手头的事处理完就熄灯睡下了。”

凌玉枝突然觉得他一人独行?很孤单,幼年时父母亲人就离他而去,他跟着老师一路走到?如今,长成了这么?一个出类拔萃、温润清正?的人。

在她还?没遇到?裴谙棠前,她在她的时代同家人欢聚时,而他是否只能在离一盏明灯都?不?能太近的地方,在月色相照下,独自?执笔轻翻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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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这些事,阵阵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搭在他宽阔双肩上的手也陡然收紧了几分。

清凉的晚风拂过她泛红微热的脸庞,也悄然把醉意吹散了一大半。她一手拿着那本话?本垂于裴谙棠胸前,万籁俱寂间,只听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清风袭来时,把纸张吹的哗啦啦乍起翻动。

凌玉枝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轻语说了一句话?本中的情诗:“吾有一言暗暗藏,凭栏思君望断肠。”

裴谙棠知道,这是话?本里男女主角相隔两?地,通过信笺互诉心意的小诗。

讲的是男主身为护国将军,在大敌进犯时毅然策马上阵戍守山河,从此不?得不?与女主分别。而女主日日凭栏远望,哀思断肠,虽才疏学?浅,但还?是写了两?句小诗遥寄爱意。

凌玉枝方才所念的两?句,正?是女主站在楼阁上望着边阙的漫天黄沙,心中思念意中人时提笔所写。

男主收到?信时,正?在凯旋回关的路上,望着两?行?小字,心中欢喜,也提笔写下两?行?诗回应她,托信鸽先一步寄回。

裴谙棠回想着男主写下的那两?行?诗,一字一顿像是应和她道:“只愿与卿共朝暮,信手细描伊人妆。”

夜空不?见星光,月光照散开层层遮蔽的云,露出月色的清晖。

凌玉枝得到?回应,眉眼弯弯正?如那轮新月,她仰着头继续道:“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有点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