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都与他说?明白了?,他是个要面子?的读书人,想来也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凌若元还在为方才的事?愤愤不平:“大?哥他也太过分了?,我们向来与他没有私怨,他为何?要这般污蔑我们。”
凌若齐这种人心?思歹毒,活脱脱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即便?是自己的亲人,在利面前早已六亲不认。
“不用管他。”凌玉枝轻飘飘揭过,似乎根本不放在眼里,“潇潇阿元,以后?他若再敢来,不论说?什么,都不必搭理他,直接把人赶人。”
到了?清闲时,街巷有几个孩童你追我赶地笑得咯咯响,江潇潇听着?初夏时的蝉鸣,拿出一把灵巧的小团扇轻轻扇着?风,不知是何?处飞来一个彩球弹到她身前,直直落到她脚下。
她轻笑一声弯腰拾起扔给正站在对面看?着?她的女孩,“小妹妹,接好?啦。”
女孩原本胆怯地不敢上前拿球,看?着?江潇潇对她笑,她伸手接到了?彩球,脸上也绽出明丽的笑:“谢谢姐姐,姐姐长得真好?看?。”
小女孩笑着?一路小跑,追上她的同伴。
江潇潇弯了?弯嘴角,心?中一阵愉悦。
她坐下就?着?凉水吃了?块桂花糕,糕点软糯清香,可她吃着?吃着?却愣了?神。也并未未尝出是何?滋味,只细细地啃着?,似乎是消磨心?绪一般。
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刻钟,她双眼早已盯着?前方失神,连凌玉枝抱了?麻团出来晒太阳都没注意,听见麻团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后?,她这才回神把手中最后?一小块糕点角塞进嘴里。
凌玉枝猜出她在想何?事?,直到前方一道身影闯入眼帘,她终于用手肘蹭了?蹭江潇潇,轻声示意她看?前面:“潇潇,好?啦,你看?我没骗你罢,谢临意他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潇潇沉下去的神色蓦然燃起一丝欣喜,略带惺忪的眼眸又恢复明澈,顺着?话语朝前方抬眼望去。
只见来人一改往日繁锦的衣饰,今日只身穿一身石绿色广袖长袍,腰间配一块清秀的白玉相称,束起的墨发清整爽朗,身形间生出了?一丝轻捷俊逸,与往日的桀骜恣意截然不同。
凌玉枝急忙抱起麻团往里走:“潇潇,我先把它抱走。”
江潇潇转身点头之间,谢临意已站到她眼前。
她突然生出了?一分不敢抬头看?他的怯意,眼神在除了?他脸上的每一处之外不自然地游走,嘴里也不自然地问?了?句:“你……你今日可好?些了??昨日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与猫亲近。”
“无碍,我已没事?了?。”谢临意看?着?她像是被日光照的微红的侧脸,像是触及到心?头一片柔软,请问?,“江姑娘,我思来想去,心?中有太多事?想要t?同你讲,不知,可否一叙?”
瓜果清荷
万春湖上有一座万荷亭, 亭中?四面环湖,夏季悄临,湖中?新?荷初绽。日?光晒干了叶面上的晶莹水珠, 只剩朵朵淡白的花苞伏在清正圆润荷叶上。
江潇潇来时买了一杯酸梅饮, 坐在亭中?吹着细风浅浅喝着。
“你要同我说什么?”她回味着口中的酸甜,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人。
谢临意偷看了?好一会儿她吃东西的模样,此时猝不及防被这样一问,先是下意识唔了?一声,接着道:“其实?我……我家中不仅仅在京城做官。”
“我都知道了?。”她道,“我没想到你会来同我说这些。”
曾经有人为了?几分利,把虚情假意说成情深意切, 骗得她信以?为真。当她幡然醒悟后, 那?个人又为了?报复她,想把她拉进流言蜚语的泥潭中?。
每次夜里回想, 她觉得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
可到如今她总算明白,朝暮永不休止,日?子还要继续。
没有一条泥沟能永远脏了?你的身, 抬脚跨过去就是了?。
她不会因为过去的旧事?永远不敢前进,也不会总遇到骗她害她之人。就像如今, 有人信她敬她, 对她再无隐瞒。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舌尖甜丝丝的滋味散尽后, 便剩下满口的酸, 她睫毛上下翕动, 眉间微蹙。
谢临意查过李重言,他知道江潇潇口中?的骗是指什么?, 眼前也即刻浮现出她与周五娘对簿公堂的情形。
那?时他在后面看着,虽不全?悉知事?情首尾, 可透过江潇潇澈净如炬的眸子,他第一次看出了?一个姑娘眼中?的勇敢坚毅。
如今,一想到在与她还未曾相逢相识的时候,她被人欺骗伤害,他就恨不得亲自?把人抓过来打一顿。
看着江潇潇沉静的脸庞,他起身负手而立于她身前。身姿间是一如既往的快意与张扬,可面对她时,这些桀骜被层层褪下后,语气只剩至纯至诚:“唯有世间最没用的男人才会辜负一个女子。”
他拿出那?日?买下的珠花流苏簪子,满眼期待地看着她:“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你能收下吗?”
江潇潇看着那?支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的簪子,指节攥紧膝间衣摆,心中?热浪翻腾。
眼前十里清荷,暖风吹的荷叶轻轻摇曳,她恍惚置身梦境,又不得不把自?己生生抽离,“你来到章州,见?到这时的我,可我没去过你的故乡,从未见?过那?时的你。”
她的半生,只生活过在一方天?地,无论是快乐或是失意,她都只能咽下去继续过日?子。可她认为谢临意不同,他高?兴地时候与她说着这些话,万一哪天?他不开心了?,他还会同她说这些吗?他到时候可以?回京城去,可以?去世间各处。
强说不疼很难,她用了?很久。所以?,她迟迟没有伸出手去碰一下那?根簪子。
“谢谢你,我很喜欢。”她抿了?抿嘴角,语气骤然就泛起了?几分微涩,“可是,我一介布衣女子,与你不同。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可我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谢临意眼中?难得可见?的深沉,他撩袍坐下,看着她眼中?倒映的清荷,轻笑了?一声,接着细细与她好似谈天?闲聊一般:“我父亲是阳州人,小时候我还没拜师前,母亲和父亲把我送到阳州一所书院读书。我还记得,那?个书院中?有许多布衣商贾的孩子,也有当地乡绅世族子弟。有个姓唐的男孩,当时他家中?有表亲在朝中?为官,这个唐小公子仗着有人给他撑腰,就整日?欺负当地一个姓董的商人之子,有一日?他把人家的课业书册扔进河里,还带人用石子扔他,刚好被我路过瞧见?,你猜我做了?什么??”
江潇潇撑着半个脑袋兴致盎然地听?着,直到听?他讲到这处戛然而止,可这还用猜吗?以?他的性子肯定是把那?唐小公子扔河里了?,她故作猜疑实?则隐隐笃定:“你把人扔河里了??”
“没有。”谢临意用手一比划,“他生的膀大腰圆,我那?时还没学过武功,我倒是想啊,但根本拖不动他。我叫他给人道歉,他嘴硬不肯讲,说我为了?这区区一个商人家的儿子,跑来多管闲事?。我打了?他一拳,然后他就被我按在石桌上,疼的龇牙咧嘴说再也不敢看不起人了?。”
“当时书院的训导听?说有学生斗殴滋事?,当即就勃然大怒,责问我为何打那?姓唐的。我就说,我动手打人是我不对,可那?姓唐的也有不对。他爹做官,他舅舅做官,他表叔做官,就算他全?家都做官,那?也不是他做官。他若有本事?,来日?自?凭功名和本事?说话,我们在书院读书,就都是学生,并无高?低之分,他凭什么?看不起人,去带头欺负别人。”
外人看来,她的母亲是掌权长公主,而他贵为皇亲国戚,尊贵无比,高?高?在上,本可潇洒富贵一生。
可他却觉得,世间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有些人出生就在高?墙富贵殿,即使一辈子庸碌无为,也能吃穿不愁,金银缠身。有些人生在瓦舍矮院间,一生困顿苦求,劳碌奔波,为的不过那?几分温饱。
燕京那?个地方,世家子弟多了?去了?,可那?些人整日?只知混迹勾栏、仗势欺人。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如阴沟里的老鼠般臭名昭著。
他收敛了?笑意,仿佛在诉说着他自?小的志向:“我觉得,生在瓦舍间的人更是不容易,他们若想过得自?在安乐,踏上青云之路,可能要比我竭力付出更多,所以?我钦佩这样的人。”
“我头上比别人多了?几分荫蔽,自?然就要更对得起它,我可不想听?他们说我是那?等受家室荫护,只会风雅享乐的文?武不通之流,我也耻于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我跟着老师读书,跟着师父习武,我的功名官身,是我自?己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