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还得赶时间去渡口点货呢。”

不知?是?因江潇潇的那番话?,还是?身后众人的催促,崔闻之一时急红了脸,急忙站到一旁让出条道?。

他叹了口气,正低头?准备走时,就见凌玉枝端着一筐刚炸好饼出来?。

他心头?一动,又调转脚步迎上去,“阿枝。”

凌玉枝嘴角的笑容半凝在脸上,并没有回应他,而是?淡淡道?:“今日客人太多了,崔公子若是?买朝食,怕是?要排队了。”

凌若元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他是?来?没事找事的。”

“阿枝,能否借一步说话?。”崔闻之依旧看着她。

凌玉枝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开口:“可以。”

有些话?若是?不说,日后怕还会有牵扯,她如今不想和崔家在有什么往来?了,有什么话?趁着今日说明白了也好。

“潇潇阿元,劳烦你们了。”

江潇潇点点头?,她知?道?阿枝向来?心里?有数,“去罢,有我们。”

铺子左侧有一条长巷,巷口有一家茶水铺,此刻正好没什么人。

凌玉枝找了个?空位坐下,便即刻开门见山:“有什么事你就说罢。”

崔闻之虽是?读书人,身上又少有读书人峻节的风骨,加之方才急得面色微红,倒显现出一副窘迫软弱的面容:“对不起,昨日之事,是?我家无?礼在先。”

凌玉枝笑了笑,似乎副满不在乎:“我未放在心上,多谢崔公子先前对我们的照料,可我与你家冰炭不投,各行其是?,日后不如就别有往来?了。”

崔闻之今日前来?本就是?瞒着母亲,她怕凌玉枝因昨日之事,会彻底与他断了往日的交好,这才主动上门赔礼。

他本以为赔个?礼道?个?歉凌玉枝便不会计较这事了,可眼看她说完话?起身就要走,崔闻之有些出乎意料,立刻站起身,语气木讷生涩:“阿枝,我……心悦你。”

凌玉枝转过头?看向他,昨日听?到崔闻之与他母亲的对话?后,今日再?亲耳听?他说出这话?,她其实并没有很?大的震惊,反问道?:“你母亲都说我思想离奇顽固,你喜欢我什么?”

无?非就是?平日里?被一向强势说一不二的母亲压惯了,心里?难免有些忿忿不平,便生出了想反着来?的心思,可这种心思想长出来?,又畏惧压迫,最后只能两边受磋磨。

“你说不出来??”凌玉枝见他不语,又道?,“那我问你,你也像你母亲一样,觉得女子做生意是?不务正业,为人不齿吗?”

“不,当然不是?。”崔闻之知?道?她不喜别人说她做的事不正经,便自以为感天动地地许了一番承诺,“我知?你如今不好过,你做这些是?为了维持生计,实属迫不得已。阿枝,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我会说服我母亲接受你,等我努力读书考取了功名?,你就再?也不用做这些行径了。”

凌玉枝听?了他的话?,依旧脸上带笑,只是?笑意渐僵,她轻轻摇头?,道?:“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帮衬过我许多,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亦或是?我的兄长,你说你喜欢我,那你能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从不喜欢倚靠旁人而活,假如有一天我会有郎君,我亦不会依附他而生存,我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温婉贤淑的女子。我会像如今这般抛头?露面,做我想做的事,你能接受我吗?我可不喜欢偏居后院,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要攀连在男人的身上,你有你的邯郸道?,而我也该有我自己的路,做我想做之事。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她的话?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地烙印在崔闻之心头?。

崔闻之浑身愣住,他想张嘴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口中说出这些话?。

在他错愕之余,凌玉枝收敛笑意,“我不会以我的思想去要求你,但我也不会屈身顺从任何人。你将来?或许有大好前程,不如一心放在圣贤书上,等有朝一日榜上有名?,去寻一名?真?正合你心意的女子共度余生。”

“我现下挺忙的,崔公子,我先走了。”

她看了一眼垂首默然坐着的崔闻之,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回去。

金丝肉饼

凌玉枝穿过深巷, 一路走回街中的铺面。

路过最左边的成衣铺时,只听见前方一阵鼎沸的躁动。

她心?中感到隐隐不妙,加快脚步迎上去, 便?见铺子前有序的长队四处散开, 人皆围着?店前杂乱地聚了?几处,一时观者成堵。

人群中一阵高亢的男声响起:“大伙快来看啊,这家黑心?店,竟卖这种不干净的吃食,就?是今早吃了?这家的饼,害得我腹痛难耐。”

“诸位且来看?看?,这个饼是我今日在这家食铺买的。”

男人手中拿着?一个饼, 高举过头顶, 众人皆被他这般引人注意的行径吸引,连路过的行人都纷纷驻足停下伸长脖子?瞧热闹。

“本来看?着?这家生意好?, 想来定是童叟无欺,可谁知,她们竟黑了?心?肝, 买这种馅料发馊的肉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咆哮公堂被打了?板子?的凌若齐。

好?巧不巧, 他的妻子?陈氏家中也是在城北开食铺的, 可夫妇二人黑心?刁滑, 唯利是图, 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偷工减料, 弄虚作假。

因此?家中刚开的铺子?生意惨淡,门可罗雀。

看?着?城南的食铺门庭若市, 生意红火,他着?实眼红凌玉枝和凌若元这两个没良心?的小畜生, 便?有意整今日这出坏他们店的名声。

凌若元看?着?众人皆在纷纷非议,他上前一步站出来,面色坚毅,“大?哥,我们做的东西,我们最清楚,今日用到的肉馅是姐姐起和我们大?早去西街买的,断不会不新鲜。你这是在胡言诬陷!”

见从前软弱不敢吭声的弟弟也敢同他争辩顶嘴,凌若齐两眼一瞪,带着?怒气的话语粗鄙不堪,“你何?时跟着?那?个小蹄子?学的一张利嘴?”

江潇潇也气的不行,冲上前去辩驳:“我们店里的东西,绝不会有问?题,你若再没事?找事?,出言伤人,休怪我们不客气!”

“这是你们店里做出来的东西,真假当然只凭你们一张嘴。”凌若齐把手里的饼掰开,示意前面几人凑上来看?,“诸位若不信,可以上来看?看?,看?看?究竟是我在没事?找事?,还是他们确实昧着?良心?。”

前头几位看?热闹的中年男子?即刻凑上来,稍微闻了?闻后?也有些脸色微变,其中一人道,“确实有股馊味,闻着?像是隔了?一两日的肉馅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排队的客人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能这样呢?”

“是啊是啊,难怪会吃坏了?肚子?……”

“也罢,下次不若还是别来这家了?。”

凌若齐看?着?歹计得逞,顿时眼露精光,看?着?江潇潇和凌若元还在苦苦与众人辩解,他又起哄道:“大?家都是明理之人,一张饼而已,也不是我有意要找他们麻烦,这家店虽是价廉,可若是诸位都吃了?这不干不净的东西坏了?肚子?,岂不得不偿失,为此?我还是想来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