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在清冷石墙上,映在眼中一片幽冷。
片刻后,他疾步跟上前面一行人,垂首听着众人的议论。
“陈总旗,您妻妾成群,儿女双全,为何非要跟着熙王谋反,一旦事败,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灾。”有个?胆子?大的禁军小旗仰头问道。
陈帆脚步略缓,讽笑道:“你懂什么?,当今陛下根本不把我们?禁军放在眼里,跟着当今陛下,便只能?一辈子?当个?驱鸡赶犬的禁军总旗。或许再过几年,宵阳司那帮孙子?气焰越发嚣张,陛下将我们?禁军裁撤了,你我都等着喝西北风去罢。追随熙王,侍奉新?主,那可是前途无量啊,所谓富贵险中求,怎么?,你是怕了?”
裴谙棠静静听着,熙王谋反一事太过突然,他当时身在宫外什么?都不知,只单凭猜测拼出一局散棋。
他缓步侧耳,希望能?从这些人口?中听到更多事关熙王之事,比如他一开始的筹谋与下一步的计策,又或是
在背后相助他之人。
“也对,我们?禁军跟着先皇们?风光时,宵阳司不过还?是那阴沟里的老鼠,还?不知在何处呢。”那小旗咬牙狠骂几声,接着又露出不解之色,“富贵险中求,话是这么?说,可熙王本就血脉有疑,他在雍阳兵马不过数千,就算使?计拉拢了禁军与宵云司,那身后并无正经兵马,拿什么?来反?”
“宵云司为褚家驱驰,你还?真以?为什么?人都能?拉拢归顺?熙王他根本就不是庆妃所出。”
小旗目生亮光,将声色压得更低,唯恐被人听去,“陈总旗,您是说,熙王果真是庆妃与那罪臣……”
“闭嘴,如今这宫中遍布熙王的耳目,今晨那兵部侍郎徐开就因说了这话,触怒了熙王,当场命丧宫中。你嫌命太长莫要连累了我等。”陈帆一时噤若寒蝉,连忙t?勒令人闭嘴。
裴谙棠蓦然心惊,兵部三品侍郎,傅长璟他竟说杀就杀。
那昔日温和翩然之人,此刻在他眼中唯剩阴冷狠绝之影。
他越发心生担忧,不知被扣押在宫中的其他人情形如何。
“那可不就真是……”那小旗年轻,还?欲破沙问底。
“非但不是,他可是先帝嫡子?。”陈帆怕他胡乱传些不要命的话连累到自己,清嗓正声道,“他乃褚太后所出。孟统领亲口?与我言说,等闲不会有假!”
裴谙棠瞳孔猛然震动,思绪被突如其来诧愕的隔断。喉结上下滚动,空茫敛容垂眸,只剩一颗心在沉重跳动。
若此言为真,怪不得傅长璟敢挟持官员,封锁城门,有恃无恐地独自在燕京密谋造反。
若此言为真,他非但不算是两手空空,反而眼下早已万事俱备。
若此言为真,同州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是褚家伸手在背后搅弄风云。
他脑海中一团乱麻,心跳如擂,神?情越发冰冷凝重。
傅长璟他怎么?会和褚家扯上关系?
同州究竟怎么?了……
当务之急,他得在这深宫中找到瑞王与常王。思绪缠身,他连脚步渐渐放缓都不曾察觉。
“胡七,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裴谙棠被喊声拉回思绪,攥紧冰冷的指尖快速跟上。
温乐衍踩着夜色行至宫道,身后一排长影紧紧跟随。他如何也甩不掉这些人,索性任由?他们?跟着。
傅长璟不太相信他,虽答应放他行动自如,却不会让他能?趁机为所欲为,坏他大计。故而派了这些人跟着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监视。
“卑鄙小人。”他暗骂出声,正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联系不上裴谙棠,更不知他在何处,是已出城了,还?是躲在城中哪处。
不过这样也好,他最?好是别被抓住。
傅长璟将他姐姐在熙王府扣了三日,这便说明姐姐定是无意中撞破他什么?不为人知的计谋。可他自从从熙王府被禁军带到宫中,他便再没见过姐姐。
当务之急,他必须立马回府,看看傅长璟究竟在暗中筹谋些什么?。他猜到同州那边不会太顺,那他必须先知道那边的境况,才好想出法子?。
可傅长璟根本不信任他,派这么?一大批人寸步不离跟着他,他如今又能?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脚下每一步都承载着无限忧虑,走?的缓慢且艰难。眼前仿佛有无数双手拉拽着他沉入迷茫暗夜。
远处走?来一排禁军,齐齐靠于道旁拱手向他行礼。
他视若无睹,知道这些人早已是傅长璟的人,只淡淡扫了一眼,欲略过他们?。
直到视线落到与他相隔甚远的一人身上。此人清瘦修长,背脊挺直,正垂首缓步,将五官压得极低,令人窥不清眉眼。
可他只觉得此人身形异常熟悉,周遭仿若有种微妙之感引得他驻足看向那道身形。
他抬眸时,那人竟也与他对视。
短短一眼,温乐衍惊愕顿生,僵愣在原地。
对方那双沉静幽亮的眉眼虽隐在夜色中,但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裴谙棠,他竟然没走?。
裴谙棠也朝他看去,他本还?担心他的安危,眼下见他安然无恙站在面前,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今宫中朝臣唯有他一人能?行动自如,且身后恭顺的跟着护卫。他便隐隐猜到温乐衍定是假意投诚,暂时博得了傅长璟并非那么?深厚的信任。
在周围众道目光皆不曾察觉时,两人早已从彼此眼中看到无声的讯号,那是许多年前便生出的默契。
炽热跳动,稳重又心安。
他们?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随即微微颔首,移开视线。
“来人。”温乐衍突然顿足,指着这排禁军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人,沉冷道,“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