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刚服药,二?公子若有事,不妨明日再来?”
温乐衍虚虚摆手,“既是刚服药,那?应是还?未歇下,我就在门外与?我姐夫说几?句话,你们?都下去罢。”
几?个小厮犹豫一阵,最终还?是先行退下。
“姐夫,可?睡下了?”温乐衍靠在湿漉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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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息,里面便传来微弱清润的话语声,“还?未曾,乐衍夤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我姐姐今日可?曾来过?”
“阿迎她不曾来过。”傅长璟旋即疾言,似乎是强提虚弱之气,喉间呛出几?声沙哑的咳嗽声,“她去哪了?还?未曾回来吗?”t?
温乐衍隔着淅沥雨声扬声道:“她从午后便带着几?人套了马车出府,到眼下也不见回来。我去寻过了,人既不在寻常常去的那?几?处,也不在你不这。”
傅长璟当即声色激动,“你将我府上这些人调去一同寻找,我这副样子,只能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找到她。”
“她是我姐姐,我会找到他?的。”温乐衍并未留下一两句问候之言,便转身离去。
府门沉声关合,身着蓑衣的温家下人皆是摇头,“公子,我们?几?人逛了一圈王府,未发现有何异样,各路小厮婢女也皆道王妃今日不曾来过。”
温乐衍眉骨沾了雨水,越发深邃凛冽。他?只觉得心头被纷杂情绪包围,莫名一种空落之感盘旋在浑身每处,也正?因如此,他?久久未施令离去。
直到冷风将雨丝吹斜,不偏不倚打?在他?身上,他?才沉声道:“走罢,去朝元观。”
王府深处有一间密室,多?年来都无外人知晓。
星荷将温迎给?她的银钗塞给?前?来送饭食的婢女,钱财当前?,那?婢女扭捏收下,含糊吐露几?句外头的状况。
“小姐,二?公子方才来过。”星荷满面愁容,一一将菜肴摆出。
温迎神色微惊,起身慌忙道:“他?可?还?在?”
星荷摇头,低声道:“刚走不过多?时。”
温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也对,傅长璟城府深沉,演了一出好戏骗过了所有人,又怎会轻易留下破绽等他?人揭开。
她坐困愁城,束手无策,无法在这铜墙铁壁中挣脱分毫。
傅长璟进来时,一个青花瓷花瓶正?好砸到他?脚下,瓦片飞溅,划碎了他?的衣袍。他?站在门口愣神片刻,静看?满是琉璃碎屑的屋内杂乱不堪,满地狼藉。
温迎心思?焦灼却别无他?法,只能泄愤似的将东西砸了个精光。
傅长璟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抬手吩咐人进来收拾,随后坐在她身旁,斯斯文文道了句:“阿迎可?用膳了?”
“出去。”温迎不想看?他?一眼,话如寒霜。
“阿迎,我对你的情谊,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她的字句犹如刀刃,将耳畔深情的柔言击得粉碎:“那?便是我从始至终都瞎了眼,若知今日,我不会嫁于你。”
傅长璟身躯僵麻,心头如浇冷水,血液转而化?为冰凉。
他?能在雍阳安然待三年,全是因为有她在身旁。若是没有她,他?或许一开始就疯了。
人的一生,有些事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以至于后来的纠缠不休,相念也好,怨恨也罢,都逃不过、挣不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生平最厌两种人。”温迎盯着他?,胸腔不住地震鸣,“一种是虚伪冷血、道貌岸然的小人,另一种是不忠不义、离经叛道的乱臣贼子。”
傅长璟眼神渐冷,寒凉驱散开仅存的温意,再抬眸时眼眶红润,掺杂着意味不明的笑,“阿迎,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这半辈子,颠沛流离,起落沉浮,半生写满了荒唐二?字。我究竟是谁,到底想要什么,我从无一刻安心。”
他?活着,就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不知道想要什么,那?就要权利罢。权利能控制一切,留住一切。
温迎看?着他?,心尖忽起一丝翻涌,“我已?经说过了,此心安处是吾乡,哪里让你安心,哪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在雍阳徜徉梓桑,乘月而归,难道都不及你在这阴诡地狱中朝不保夕的筹谋算计吗?我们?本可?以有一个孩子,悠闲自在地共度余生,可?惜你走了这条路,亲手将脚下的路变得颠簸漂浮。我根本不想要什么权势富贵,若你依旧不肯放手,那?你就应该清楚,你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心中的执念。只要你放过自己,放过从前?,就不必追究自己是谁,从此以后的每一步,都心安理得。”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傅长璟话音沙哑。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能回头。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国,世间从不止我们?这些上位者,还?有许许多?多?黎明百姓,你怎能将家国与?百姓置于危墙之下?”
“放我走罢,趁如今还?能力挽狂澜,我们?至此一别两宽,我也不至于恨你一辈子。”
傅长璟嘴角苦涩一扯,“我想去看?看?前?方,看?看?不一样的路。”
原来的那?条路,平庸坎坷,他?受够了。
若他?如今收手,通敌叛国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放手一搏,去看?看?自古贼子走的路,是多?么惊心动魄,浪涛汹涌。
他?缥缈之音转为沉重:“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傅长璟的妻。”
“好。”温迎眼中含泪,坚毅道,“我一如从前?,是你将我越推越远,不再回头。”
悲怆之色已?消逝无踪,留下的唯有无尽冷冽,“你若敢伤害我的家人,哪怕薄身微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阿迎,我从来都没想过动他?们?。我答应你,不会伤害温家人。”
他?虽神情轻柔,温迎只觉得映在她眼中的是狰狞与?可?怖。
她从来不认识他?。
从今日开始,她才真正?的认识他?。
“你陪陪我罢,像从前?一样。”傅长璟薄唇亲启,揽住她清瘦的腰身,想起了在雍阳时的每个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