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一时欢腾,脚下也风风火火,竟忘记把药碗放下,直至走出门槛才奔回来行礼,“奴婢失礼,药熬好了,江姑娘趁热把药喝了罢。”
待人走后,凌玉枝朝江潇潇递去幽幽一眼。
“你管我做什么?”江潇潇心中有怨,此时正好尽数发解出来,“你独自?去敲登闻鼓,独自?受刑,我都全?然?不知。那几日,你让我留在?家中,自?己四处奔波,几日无眠。你把这些?通通都往自?己身上揽,如今还要来管我,你只有一副血肉之?躯,你能管得了这么多,做得了这么多吗?”
她心中的凌玉枝,洒脱要强,自?信也固执,想?做之?事就是要做成。
宁愿自?己多承受许多事,也要保护身边之?人。
可她是凡人,会累也会疼,再?逞强也做不了这么多。
说完后,她眼中莹热浮动,“对不起。”
“我只是想?你……不要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
“认识你之?前,我可能比如今更胆小怯懦,不敢豁出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心中也更不可能有这般高远的愿望。但认识你之?后,我和?你一样,都在?为自?己而活。”
她望着凌玉枝,一束光影穿透眸中的沉幽:“阿枝,你相信我吗?”
“最?相信你。”凌玉枝回应一笑,虚弱的字音郑重敲击。
“那你以后,把你的事分我一半。我不是无用之?人,我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真的吗?”凌玉枝忽然?作笑,“那我眼下就有一件事想?要你去做。”
江潇潇以为她是想?嘱托她去打探此案进展,当即一股脑全?道与她听:“消息我已经打探好了,温远的两个小厮都招了,温远在?牢中关了两日,也终于熬不住开了口。此前你在?大理寺状告温照年为掩盖其?子之?罪行,杀人灭口未遂,大理寺已经在?查了,听闻人已在?待职配合查证。”
凌玉枝字字听在?心里,却摇头?,“不是这桩事。”
“那是何事?”江潇潇凑近疑道。
凌玉枝伸手指向药碗:“把药喝了,然?后去睡一觉。”
***
棋子清冷掷于桌上,声响震得温乐衍神色回转几分。
“心浮气?躁,神不守舍!便是拿出去与旁人看,也断然?不信这棋路是你下出来的。”
黑子节节败退,围堵无路,皆是源于执棋者思绪不定,心底乱麻横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乐衍弃棋起身:“甘拜下风,学生此生都赢不了老师。”
“你还年轻,我终会老。”程绍礼面容敦肃,茶水飘散的氤氲热雾缭绕眼前,“眼前之?事尚且看不清,你又?怎知往后之?事?”
眼前事……
温乐衍垂眸静省,眼前事便化作团团薄雾浓云隔档视线。
他?摇头?呢喃:“我始终觉得,我爹不会派杀手去杀人灭口。”
其?一,因为温远早已被明开府扣押,贺一鸣的亲眷凌玉枝她们力求真相与公道。
若出了事,首先便会怀疑到温照年未保其?子,杀害死者亲眷,让冤情无人可告。
其?二,若真是他?爹一时糊涂做出这种事,定是令人痛下杀手。而凌玉枝是为女子,不会武艺,且当时孤身一人,又?怎能逃脱得了。
做这些?事的人先前便该想?到,要么一刀毙命,要么便不出手。
若让人侥幸逃脱,则是留下把柄祸患。
就如凌玉枝逃离之?后,拼尽全?力也要去敲登闻鼓状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绍礼颔首,“我与你父亲同僚多年,他?虽偏执,心存利念,但绝不是个糊涂人。”
听到老师赞同之?意,温乐衍神思愈发深沉。
若是派人杀害凌玉枝的另有其?人,那这人演这出戏,又?故意让她逃脱是有何目的?
“这姑娘非寻常人,她死里逃生后定不会被淫威所震,闭口不言。”程绍礼见过凌玉枝,仅寥寥一面,便能从她的举止间看出她的心性?。
“正如如今这般,她生生挺过了二十杖,将你爹拉入这潭深水中。”
他?说到这,不由得放缓语速,眸中生敬。
不畏惧生死之?人若是被人利用,爆发的将是无穷无尽之?力。
温乐衍震惊:“难道那人真正的目的是想?陷害我爹?”
可此案错综复杂,背后之?人又?是怎样成功找到这重要的一结,勘破所有人的心呢?
“这人若从头?至今皆参与其?中呢?”程绍礼看着不得其?解的温乐衍,一句话便定下他?的心神。
窗外风声骤停,四周寂静无声,温乐衍顿若醍醐灌顶。
一直参与其?中,或者一手促成,便能知晓事情的全?部发展走向,在?最?关键之?处走出最?狠绝的一步。
他?沉喃道:“据安福那几个人交代,他?们并未把贺一鸣扔进护城河中,而且孙芳也并非是他?们所杀。难道这一切,都是这个在?背后伸手之?人设的局?”
如此一来,温远一行人走后,贺一鸣当时极有可能只是昏迷,而那暗处的第二个人看到这一切,在?那时心中便已布好了今日之?局。
那人把还活着的贺一鸣投入河中,恰好孙芳归家路经此地,目睹了经过,惊恐之?下一路疾行,却还是在?离家不远处惨遭灭口。
“而此局的目的,恐怕远远不止拉我爹下水这么简单。”温乐衍婆娑着手中的茶盏,任茶水溅出,沾湿指尖。
程绍礼不可置否,“你爹两朝臣工,虽官至六部尚书,但并非正心持道之?人。因为陛下亲信你,他?才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不偏不倚。”
滚烫的茶水隔着杯身将灼热传至温乐衍手心,他?忽觉那团炽热要将掌心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