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竟被她扫来的凌厉眼神震慑住,一时间手足无措。
随着言语越说越激,人流中不知是何人也随声附和:“黑心役夫!不得好?死!”
听此人语气,估摸着也是深知高敏为人的。
朱天成面露大惊,他自幼承袭家中产业,走?南闯北数十年,结交的向来都是生意场上一言而立,赤诚磊落之人。
高敏这等人他还?是头一次见,他先前只是觉得此人蛮横狂放了些,没曾想竟是如此黑心卑鄙之徒。
若说从前他还?因悔约而心中难安,那如今那丝愧意即刻荡然无存,他坚决道?:“抱歉,在下家中祖训,不得与奸恶欺诈之人相交,高老板此举,实属不敢苟同。若你执意拉扯相缠,在下也不惧上公?堂理论。”
高敏一惊,他好?不容易花银子打点了那些人,就是为了不闹上官司,怎能?再敢由朱天成三?两句话又闹到官府。
他不敢再驳一句,只能?悻悻道?:“朱老板何至于此,这都是些传言,都是传言……我高某做生意从不强人所?难,若朱老板改换了心意,那便是没那个缘分?,怎好?强求。”
朱天成冷脸甩开他的手,显然不想与他多言。
“多谢姑娘相告。”他朝凌玉枝虚行一礼,而后带着人步入人群离开。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高敏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睚眦欲裂。
这姓朱的外地商户为人和蔼谦逊,本是桩谈好?了的生意,就算他临时反悔,与他拉扯一番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口出狂言的女子,几句话便把他的好?事搅黄了。
朱天成走?了,再加之今日这t?一闹,燕京城怕是再无人买他的茗玉轩了。
凌玉枝不疾不徐:“你自己也说了,你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朱老板既不愿买,那自有?我们愿买之人。”
“你们莫不是在信口开河戏耍于我?!”
“我们行端坐正?,一言九鼎,绝非弄虚作假的言而无信之辈。”凌玉枝又不着痕迹地刺了他一句。
高敏双拳一紧,但他就算是听出来了,也没心思去纠结这些。他如今进退两难,只想将茗玉轩快些脱手,高喊一声:“一千两,等闲不议价!”
“不成!”凌玉枝喝断他。
高敏怒火攻心:“那便免谈,请你们速速离去!”
“那如今除了我们,你可还?能?找出第二个意欲买下此楼之人?”凌玉枝悠悠道?。
高敏一时语塞。
江潇潇微睨他,沉闷道?:“一件衣裳买一百钱,若是抽丝破洞,也定是要降价再卖,你自诩生意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罢?你这茗玉轩若是完好?无损,一千两自然是出得,可如今塌方一角,你既不做修缮又依然买一千两,岂非是贪得无厌!”
食物若用料不好?,味道?自然差一些,东西若损坏了,用途也自然不如从前。做生意也是如此,若是有?瑕疵的物件还?以从前的价钱去卖,那便是贪利过头,也断无这个说法。
便是市井百姓也深谙其中道?理,因此几息间民言四?起,沸反盈天。
“那你们说……”高敏鼻息间夹杂着怒气,他犹豫片刻,愤愤道?,“你们能?出多少??”
凌玉枝看着他,清冷一声:“七百两。”
高敏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之言,皱眉哂笑?两声,“狂妄!无稽之谈!我看你们几位不如去艺馨阁搭台子唱戏算了!”
贺菡真?附和:“那你既不愿请匠人来修葺,出七百两也是应当?的。”
高敏屏息静气,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利害。
要他请匠人,也没说请哪种匠人,不如低价叫两个寻常木工来糊弄一番算了。只要面上看得过去便成,若是脱手出去了,后面自然也不关他的事了。
“好?!”他爽快一口应下,“此事原是我思虑不周,我这便去寻匠人来修缮,五日,只消五日,定完整如初。一千两还?是一千两,一分?都不能?少?。”
凌玉枝早已看穿这人的心思,暗道?这算盘真?是打得好?极了,可惜她断不会让他得逞。
故而没等他说完,她便立即回绝:“不要你找人,我们自会想办法,七百两,你卖是不卖?”
“痴人说梦!”
高敏眼皮大跳,面色一怔,连忙唤来伙计要将她们赶走?,“滚滚滚,赶紧滚,敢耍老子。”
江潇潇极力推着涌上来那群人,“我们若不买,你一时等闲找不到人!”
高敏已转身离去,并不将她们放在眼中。自顾招手不以为然,轻巧相应:“大不了我多等些时日,天下熙攘,总会有?人想与我高某做生意。”
凌玉枝护着江潇潇与贺菡真?,拉着她们往回走?,也留下一句:“那你便慢慢等,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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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进了珍味楼歇息,芮娘让人沏了一壶茶,又上了几盘酥软香甜的点心。
贺菡真?掰了酥饼的一角入口,将手心的芝麻碎屑拍去,忧虑道?:“阿枝,那人如此强硬,七百两,怕是不行。”
凌玉枝口干舌燥,猛灌几口茶水,“我觉得差不多了,若是真?找人来修葺,这几百两许还?不够,那姓高的混账东西真?是黑心透顶。我本想着也不是非茗玉轩不可,可是燕京繁华,几年都难得有?酒楼空出,就算有?,那坐地宽大,也断断不止一千两,我们如何也拿不出来。这么一看,我们遇上茗玉轩发生了这事,还?算是因祸得福。”
“可那姓高的不松口啊,这该如何是好?!”芮娘焦急地踱来踱去,手指卷着垂落在肩上的微蜷发丝。
“我有?办法,但问题是,我们得先凑够钱。”
凌玉枝方才纯属是壮胆作势,这下被打回至原形毕露,七百两她们手上确实凑不出来。
去找裴谙棠借些?这样看似能?迎刃而解。
但她很快便否认了这个想法,她若找他,他定会慷慨解囊,相助到底。但凡事若都要靠他,那她此刻坐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他曾听过她的倾诉,也知道?她的心之所?向。
但她所?认定与向往的一切,若都要靠向自己倾慕之人索求帮助才能?得到,那便只能?算是他给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