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江潇潇明亮的?眸子活络一转,竟试着举一反三,“那烤红薯也是秋日限定,冰酥酪就?是夏日限定!”
凌玉枝正低头?剥着栗子,惊奇肯定,“对对对,聪明。”
“真有趣,阿枝下?次再?多教我点。”江潇潇笑吟吟地卷着一丝发尾,“这么一大筐,等阿元来了分一半给他,剩下?的?都给你吃。对了,锅里?在?蒸什么啊?”
“糯米麻糍。”凌玉枝拍了拍手上的?栗子屑,轻快地站起身,“等会儿还要炸油条,你去帮我把芝麻和糖拿来。”
她昨晚躺在?床榻上绞尽脑汁想些?新花样的?点心?,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幼年时上学的?早上最爱买早点铺的?油条包麻糍。
油香酥脆的?油条包裹上沾了芝麻和白糖的?软糯麻糍,再?配上一杯豆浆,一个早上都美?滋滋。
到如今已经有好久没吃了,还真是有些?怀念。
“好。”江潇潇打开食柜拿出一包未开封的?芝麻与白糖,分别用两个洁净的?匣子装开,“我等着你做好吃的?给我吃。”
锅里?蒸着的?麻糍是用糯米粉和玉米粉蒸的?,凌玉枝拿了一只筷子伸进碗里?挑拨了一下?,麻糍已经凝固变得软糯柔韧,她取出两只湿巾捏住碗柄小?心?翼翼端出。
没过片刻,凌若元也来了。
他以为两个姐姐还没用早膳,专门买了两个大个的?烤红薯用油纸包着拎过来。
凌玉枝于是又吃了个甜蜜的?烤红薯,感觉微微有些?撑了,“吃了藕粉、板栗和红薯,今日晌午都不用吃了。”
吃饱喝足,开锅炸油条。
面揉好后用刀切成长条,再?用筷子沾点水一压,油锅冒泡后,捏起油条胚两端下?锅,待油条膨胀,再?反复翻动受热。
炸到金黄且表面冒着小?酥泡,这就?是炸好了,夹出沥油稍微放凉片刻。
凌若元和江潇潇一人尝了一根,皆道?油润膨胀,酥脆可口。
铺子摆好,油条、麻糍、芝麻和砂糖一应摆出去,待客人来了直接给人现包就?行。糯米麻糍裹满喷香的?芝麻与砂糖夹在?油条中间,油条的?酥脆加上麻糍的?香甜软糯,口感丰富,外酥里?糯。
依然是五文钱一个,一早上的?时间便买完了两筐油条与两大碗麻糍。
晌午收拾铺子时,凌玉枝拿出早上读的?芮娘寄来的?信,江潇潇见了,来不及擦干手上的?油花,偏头?疑惑地凑过去问:“阿枝,谁给你寄的?信啊?”
凌玉枝再?次把信拆开,悠悠道?:“潇潇,你还记得芮娘吗?”
“记得啊,可芮娘不是在?我们来的?第二日就?走了吗?”
她们刚到江庭书院人生地不熟,芮娘热情地招呼她们,尽心?地教她们每一处的?规矩,她当然对这个比她们年长几岁且热心?明媚的?姑娘印象深刻。
凌玉枝再?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娓娓相?道?:“她那日来跟我告别,说她一位远房表兄在?燕京开酒楼,传信与她,请她过去帮忙,她今日给我来信说酒楼正缺人手,问我们可想过去试试。”
对信上提及的?去燕京一事,凌玉枝倒是不意外,她其实本就?想过日后要去燕京。
而?江潇潇就?不同了,她的?十?八年,一半生在?在?淮州,一半长在?章州,自幼与江南的?小?桥流水为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故乡在?她心?中早已是一丝深深的?羁绊,更何况这里?还有她的?亲人朋友。
人虽平日里?总爱调笑几句将来之言,抒发对来日的?憧憬与向往,可她几乎是从未真切深入地想过那车水马龙的?繁华京城,她想象不到那里?究竟是何等光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甚至她不敢去想来自那里?的?簪星曳月的?人。
她的?神色木然渐黯,思绪断续零星,突然觉得心?中一切空空茫茫,如明月芦花般杳袅虚无,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撑眉努眼,衣角被揉皱紧攥在?手指间,面色平淡道?:“燕京的?酒楼与我们这带的?比不得,想必是生意极好的?,阿枝你想去吗?”
“我有这个想法。”凌玉枝话语微顿,继而?缓缓拉起她的?手,飞扬的?神情立即凝厉下?来,忽地正容亢色,“可是你呢,你想去吗?”
江潇潇轻眨着眼:“我与你不同啊,阿枝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洒脱和乐观,你可以不顾一切做你想做的?事。可是……我觉得我不是个有用的?人,我也不会做什么,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再?也不会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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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睫毛轻颤,眉心?微拧,凌玉枝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颊,心?中也跟着波澜起伏。
她知?道?江潇潇从前日子过得艰难,虽生性也开朗热情,但心?中却总有些?难以掩盖的?自卑。她从来都未曾注意到自己在?熠熠发光,总是借身边夺目的?人和事来衬托自己的?暗淡渺小?。
“你个傻瓜,说什么呢?”
她轻点着江潇潇的?额间,悠然笑道?,“人活在?世上,漫长一辈子,总会找到自己的?价值。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别人t?的?亲人和朋友,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去取悦自己还能取悦谁呢?永远别看轻自己,世事茫茫,岂能看清明日的?预兆。”
明日尚且不可料,何必悲戚在?今朝。
凌玉枝把信放回封中,与江潇潇一同提笔回了一封,信上简单问候闲谈了一番,对于芮娘提及的?那桩事,她们并未准确应下?或是回绝。
与信一并还稍了一罐藕粉与一大包刚摘下?来还未炒熟的?板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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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微凉萧瑟,阑风长雨秋纷纷,绵绵密雨给天地挂上一层朦胧的?帘幕。
凌玉枝换上一件淡青色长摆开衫罗裙,提着一个漆木食盒去找了裴谙棠,食盒里?装着三小?碟热腾腾的?饭菜。
裴谙棠本想去找她,来到铺子后只见门房紧闭,便猜凌玉枝定是先?去家里?等他了,心?中想着,脚下?步子也愈发加快。
进了院门收了伞,伞上纷扬的?雨水掸落而?下?,却沾湿他沧浪青的?衣袍一角。
他见屋内掌起了明黄幽微的?灯火,天地风雨正苍苍,让他不禁起了一丝流绪微梦。
去岁的?秋夜,他一人独坐,晚窗又听萧萧雨,一点昏灯相?对愁。
今夕的?秋夜,烛光盈盈,但有人为他掌起灯,留着一方温暖之处等着他。
那点点阑珊灯火,从前他畏惧又奢求,如今是他心?头?最难舍去的?贪恋与热爱。
他所想之事他要用他这一生去敬爱她。
如今,他终于能推开门,清朗含笑地叫上一句:“阿枝,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