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钰眼神一凛, 示意殿中服侍的宫女和太监全都下?去。

“你?知道什么?”待殿中只剩除褚家兄妹三人?与万英以外, 褚穆阳一双阴鸷的锐目紧盯着褚华洋,一开口, 话语寒冷彻骨。

这一声震得褚华洋目光凝立,背脊一股冷意汹涌而上。

他呼吸急浅,喉结不自觉微动, 嘴角却扯出一丝色厉内敛的深笑:“弟弟从?不涉朝堂之事,又能知道些?什么, 不过是?见了多年前宫中一位太医的后人?。当年先?帝病情急转直下?, 姐姐痛愤之下?下?旨处死了一批为先?帝诊治的太医, 不仅如此, 连他们的家人?也因牵扯进李家逆党被论斩。”

褚钰眼帘微低, 长指狠狠陷入榻上的金丝褥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褚华洋还在继续道:“先?前我的人?去同州收利钱,路中被一乞丐冲撞, 一问才知这人?竟是?当年王太医的私生?子,就是?当年被姐姐处死的那批庸医之一的王冕。”

褚华洋自认他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但当年这批太医被处死时父亲褚翃还在,他也从?父亲口中听过这段往事。

如今又观褚钰兄妹的神色,看来先?帝久病难愈一事当真与他们一家脱不了干系。

既然他们当初火急火燎处死那批太医,想必这些?人?肯定知道或参与过这桩图谋。

他并不知道王冕有?什么私生?子,只是?人?心中一旦起了疑虑就难以消除。

褚穆阳青筋一跳,双拳骤然绞紧。

当年那批人?连同家中亲族早已?被处理得干干净净,那王冕怎会突然冒出个私生?子?

他沉思片刻后后,鼻腔微震,拂袖冷呵一声,“九弟莫非是?学你?那不成器的逆子看多了话本?王冕那些?人?废物一群,在御前为先?帝诊治多年不见起色,这些?庸医本就罪该万死。且当年宵云司在王冕等人?家中搜出了为那李贼鸣冤的逆诗,这些?朝廷反贼早被满门抄斩,那王冕又是?哪里来的私生?子?”

褚华洋竟沉着地对上他的眼神,生?出了几分气势:“这我就不知了,就是?不知他父亲王冕临死前可有?对他交代什么后事。”

褚穆阳被他盯得神色忽闪,端起一盏新茶慢饮了一口,“此人?在何处?王家一门贼子,怎能留此逆贼苟活于世。”

“此人?自是?还活着,只是?先?帝当年突然中风后便多年沉疴难起,陛下?和长公?主这些?年想必也心有?疑虑。”褚华洋掩着湿漉漉的掌心,极力使神情淡然,打算破釜沉舟一次,“他们若是?找到此人?,当年之事想必也能得以查清。”

“褚华洋,你?这蠢货,你?想做什么?!”

“兄长与姐姐既然这般无义?,要弃我全府上下?于不顾,不如我就将此人?交给陛下?……”

褚穆阳切齿痛恨道:“父亲一生?荒诞,怪不得也生?出你?这么个蠢货来,你?也不用在这跟我炎炎狂吠,你?且试试,让我好生?看看你?这窝囊怂包敢不敢这样做!”

“我都大?难临头?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何不敢的?父亲死的早,连含饴弄孙的日子都没过上一日,大?不了我们一家子就都早些?下?去陪陪他。我是?不及兄长你?的才能与学识,你?一口一个蠢人?,如今还不是?要被我这个蠢的拿捏到慌作一团、气急败坏?”

“够了!”

褚钰高声打断二?人?的争执。

那王冕若真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褚华洋又一贯喜怒形于色,是?个意气用事的愚蠢之人?。

他若真把此人?放给皇帝和长公?主,到时若从?那人?口中问出些?什么,那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这偌大?的一族便将面临倾倒之势。

她轻叹一声,虚柔地按着额头?,“九弟是?糊涂了不成,你?从?未涉朝中之事,知道个什么深浅利害,我们这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要真是?犯了蠢做些?自损之事,谁便万死莫赎。”

褚华洋听她话中之意是?不打算袖手充耳了,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来,可无人?知晓他冷汗湿透了一层里衣。

口舌不再剑拔弩张,殿中气氛便缓解了一些?。

褚钰回想着褚华洋讲的百花楼一案的来龙去脉,平静且冷漠道:“派人?即刻去泰和钱庄,务必要先?大?理寺一步擒住施定仁与他家中亲眷,且此人?绝不能死。至于那个叫胡元丹的商户,另派人?全城搜寻,无论是?死是?活,他的嘴定不能开。”

“多谢兄长与姐姐相救。”

褚华洋吐出一口气,拱手深深行了个礼。

褚穆阳双眼一眯,一丝杀机显露:“那个人?在哪?”

“兄长莫急,此人?自是?被我安置了起来,等百花楼的风头?一过,我自会亲自解决了此人?。”褚华洋顿住走出殿外的脚步,言语切齿犀利,“兄长若想鸟尽弓藏,我便只能将此人?直接押给陛下?和长公?主了。”

泰和钱庄

谢临意和温乐衍带着人?赶来时,昔日门庭若市的钱庄大?门紧闭,靠近门口,风中竟卷起一丝浓烈的血腥味,一股森寒之气弥漫而来。

谢临意眸中闪过一丝晦涩,猛然抬脚踹开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见里面下?至前堂,上至二?楼,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身,血水淋漓淌散至满地。

“坏了谢霁,我们来晚了。”温乐衍狠皱一下?眉,用手背掩了掩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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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特派了宵阳司协助三司查办此案,宵阳司指挥使霍昭紧跟其后,示意几位下?属上前查看情况。

“世子,温侍郎,一楼到二?楼共有?尸身十具,皆是?被利刃割断喉颈而死,凶手出手利落,刀法深厚,皆是?一刀毙命。看穿着,死的这些?人?应全是?泰和钱庄的伙计。”

他们刚查到泰和钱庄,钱庄里的人?就莫名横死,这摆明了是?褚家闻风而动了。

谢临意环顾四周,眉眼幽寒深沉,急促道:“霍指挥使,这些?尸首中可有?施定仁?”

霍昭带了几个从?前见过施定仁的弟兄把这些?尸首从?头?到尾辨认了几次,又把钱庄上下?掘地三尺,也未找到施定仁的一丝踪迹。

施定仁手无缚鸡之力,既不在这些?人?中,说不定现下?早已?落入褚家人?手中,又或是?东窗事发闻风而逃。

谢临意满腔暗恨,一丝日光打在手中那把佩剑上,剑身难掩寒光锋芒。

“什么人?,出来!”门前的官差一声大?喝。

随后,门后一方?不起眼的木柜便被几人?上前打开。

柜门吱吱呀呀地开合,里面竟窝坐着一位只有?七八岁的男童t?,这孩子满脸泪痕,身躯颤个不停,一双手紧捂口鼻,模样惊恐万分。

见这一行人?持剑佩刀,那男孩吓得如何也不敢出来。

打开门的那位大?理寺官差想直接把人?拉出来,却听见一声轻柔和煦之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