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源当铺究竟有何玄机如今尚未得知, 为怕打草惊蛇,谢临意遣散了一批跟着他的私卫,令他们潜伏在当铺外待命,只与温乐衍一同前往。
一条街只剩寥落两人走着,密雨斜倾而下,凉风夹杂着雨点?打来,温乐衍打了个喷嚏, 裹紧了些外衫。
“到?了。”谢临意一路凝神, 话音淡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来到?一家不?大的店肆前停住脚步,齐齐抬头一望, 牌匾上丰源当铺四个字高立在大门上。虽闭着门,但透过窗可见屋里灯火通明。
“果然?不?同寻常。”温乐衍哂笑一声,指了指对面和?旁边的店肆, “从前倒未曾注意,这平阳街开戏楼茶坊的于子时?都已?打烊闭楼了, 唯独这家小?小?的当铺, 看样子依旧生意红火啊。”
他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后, 便有?见一位少年将门掩出一条缝, 探出头来细声细语:“这般晚了,我家掌柜不?做生意了, 二位公子请回罢。”
还有?专门的门徒来看门,定然?不?像是关门歇业的样子。
谢临意和?温乐衍瞬间明了, 也并未多言,直接便将那块玉佩拿出来在这少年眼前晃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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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见了玉佩,身躯微微一震,立马把门打开,恭敬地引着他二人进来:“多有?得罪,二位贵客里面请。”
进了门倒是内间宽敞,当铺里面的陈设与寻常当铺也并无两样,四下燃着灯,灯光一直引向二楼阁间。
掌柜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褐色长衫,正坐在柜台前擦着一支红玉髓手镯。见门徒引进来两位俊郎的公子,即刻捋着胡须笑脸相迎:“二位公子深夜前来,不?知?是欲要典当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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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稍稍一愣,他们也知?道这地方一定不?简单,却未曾想还有?这诸多的话术,通过玉佩进来还得同掌柜打一通哑谜才能探得其中奥秘。
谢临意婆娑着手中那块玉佩若有?所思,在掌柜的殷切问?询下,他话语果断:“我们来当这两块玉佩。”
掌柜接过那两块玉细看确认,目光中的灼烈之意呼之欲出,又添了一句:“这玉光泽明亮,纹理清晰,成色与润度皆是上乘,乃是上好的和?田玉。如此好玉,二位公子怎会想着要当了它?”
温乐衍暗道一声这暗语真啰嗦,看来此地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谨慎,只怕不?扯到?那句诗仅光凭这两块玉还得和?这掌柜一直扯皮下去不?可。
他眯眯眼,笑吟吟道:“我二人乃从同州远道而来,一路早已?散尽了盘缠,腹中饥饿难耐,思来想去也只有?身上这两块玉还值些钱。古有?唐寅唐解元又摘桃花换酒钱,我二人胸无点?墨、才情疏浅,未有?此等豁达之胸怀,只得忍痛解下玉佩换饭钱了。不?知?掌柜,这玉,此店收是不?收?”
“收,收!”掌柜听罢,一拍即合,爽朗大笑,“二位贵客,请随我入百花楼。”
百花楼?
二人相视,微微摇头,在燕京还从未听过叫此名字的酒楼。
他们跟着掌柜一路来到?二楼阁楼,进到?一间堆满书册的书房内,此间书册繁多,却并无一丝书卷字墨的气息萦绕。
空气中反而充斥着各种不?可言宣之味,有?铜钱所带的铜臭味,食物飘散的酒菜气息,甚至隐隐有?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看来来过此处的人鱼龙混杂,以至于各路人身上所携带的气息久久弥漫未消。
他们跟在掌柜身后,为怕露出马脚,不?敢多看一处,也不?敢多说一句。
掌柜费力地把摆在正前方的两排书架推开,随着一阵摩擦声消散,一条映着明黄光影的通道展现在眼前一览无余。
不?说温乐衍早已?傻了眼,这下连谢临意都出乎意料地皱了皱眉头。
通道两侧立即走来两个蒙着脸的壮汉,与掌柜交换眼神后,一言不?吭地点?点?头,似是前来接应之人。
“二位,请罢。”
掌柜朝温谢二人比出一个手势,待二人跟随黑衣壮汉走进通道后,又把书架挪至原位。
通道地面平坦,四壁皆由?石块所砌,每隔几步便吊挂着油灯,脚下道路清晰可见。最初狭窄低矮,勉强两人并排同行,要略微低下头才不?至于撞上头顶凸出的石块。
走了大约几十步,果然?别有?洞天。通道越发宽敞,前方灯光大亮,隐约可闻丝竹管弦等乐音浅浅入耳。
谢临意一路微眯着眼感受通道的方位。
这黑暗狭隘之处的熟悉压迫感,他此生都难以忘怀。
两年前邑国奚璘部举兵进犯大晏边关,十九岁的他曾被任命为副将,跟随荣靖大将军沈臻出关平敌。
当年大晏与奚璘部之战虽大获全胜,可同州云坞洞一战却是与敌军兵戎相见半年以来最惊险之役。
同州地势险峻,几百年来以天然?地势形成一处沉不?可测的洞穴,同州当地称云坞洞。
当时?他一箭射杀了奚璘部的王子宁勒图,奚璘部上下成了无王之师,顿时?群龙无首。猛烈进攻的势头也急转直下,部分将士见主?帅已?死,纷纷弃甲溃逃。
可一部分忠心于奚璘部王子的残部悲愤欲绝,黔驴技穷之时?,便抓了同州城几百名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逃窜退散至险峻四通的云坞洞内。
当时?的主?帅沈臻被细作射出的毒箭所伤,于营中昏迷不?醒。其他几位副将见云坞洞地势险峻危险,以贸然?进去恐中敌军埋伏为由?,号令众将士不?得私自进洞营救。
当时?的军令是,敌军已?到?了鱼溃鸟散之际,只消在原地牢牢死守洞口数日,待他们弹尽粮绝之时?,便可进洞生擒敌军残部。
谢临意却不?同意,如此一来敌军为泄愤,那些被掳去的百姓岂还有?活着回来的可能?这是他在军中第一次与几位老将起了争执。
商议未果后,他未带军中一人一马,于当夜独自潜入云坞洞。
洞穴内昏暗潮湿,低矮的石洞四通八达,最初他不?辨方位,只靠缓慢摸索辨别方向。洞内不?见天日、昼夜不?分,他与暗中的敌军周旋数日,最后凭声辩位,斩获对方数十名残将,将剩于的百姓安全护送出洞。
出来时?,他也负了伤,但全军将士无不?对他心怀敬仰。
虽然?回京时?被长公主?傅昭宁以一腔孤勇、不?顾性命为由?,狠狠地罚了一顿。但让他如今再选择一次,他也还是会毅然?进洞,唯有?得民心才能固天下,若对百姓的性命置若罔闻,与那些冷血野蛮的奚璘人又有?何区别。
如今这条通道与当年的云坞洞相比确实谈不?上什?么,是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条通道是在往下走。
那掌柜口中所说的百花楼,莫非正是掩人耳目建在燕京某处街巷的地下?
再往前走数十步,一堵厚重的门挡住去路,二人隐隐猜测许是终于到?了尽头百花楼。
黑衣壮汉将门徐徐打开,竟是一处楼阁展现眼前,楼内共有?两层,其大门悬着百花楼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