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上挂着一枚极漂亮的压胜钱[注①]，海晏河清的制式，两面都篆着文，一面写着大字：“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注②]，一面写着小字：“敬德十四年敕造”。

他看着这枚压胜钱，有点摸不着头绪：“这是内造压胜钱，一般都是吉年才会造，数量少得很，民间难得一见。敬德十四年，是……”

裴宛一刹那明了：“是我被敕封为太子的那一年，我记得当时铸钱司只造了一百多枚压胜钱祈福，一出炉就被宗室抢没了，连我都没见过这钱的样子，没想到你竟然有一枚。”

“麒哥儿辗转换来的，”金?春苁亲缘茫?道：“你上回不是问我，怎么光凭一个名字就能知道你是谁麽？”

裴宛不说话，那神情分明是叫她别卖关子。

路金?创?着一股子不干心的忿忿：“寻常老百姓哪里会记得太子的名讳，还不是因为我名字里原本也有一个宛字。偏敬德十四年，您老登了皇榜，叫天下人都得避您的讳！我呀，打那时候起就改名叫‘路金?础?了。我哥哥说，这枚压胜钱是你发的，买走我一个名。”

裴宛把这枚压胜钱握在手上摩挲，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情味来，十三年头一遭，嘴巴却不饶人：“唷，你也是好打发，这么个不能花的大钱就把你哄骗了？”

路金?疵缓闷?的瞪了他一眼：“我那是想着你也叫宛宛，算了！让给你了！”

裴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谢谢你……那你以前叫路金宛呗？”

路金宛呗！金碗呗！呗谁呢？

路金?词掷锩怀檬值亩?西打他，又够不着，急的把手腕上金钏撸下来，一把掷过去！

没打着他，裴宛倒勾着手，堪堪勾住金钏子。

路金?聪掳鸵谎觯?伸出手来：“给我。”

裴宛瞧了瞧这墙檐和小窗的距离，他要接个东西，够够手的事儿，可要想让她能接住什么，不太容易。

路金?粗患?裴宛从墙檐上站起来，膝不打弯的往下倒，唬了一跳：“?悖　?

谁想这人好像风筝似的，轻飘飘落到她窗前，靠一只手撑在美人靠栏杆上，整个人横着挂在墙檐和小窗之间。

这得多有力气？从前她可小瞧了他！

裴宛把金钏还给金?矗?金?匆还锹稻桶阉?戴在手上：“你快回墙上去，不怕崴折了脚。”

裴宛单手撑在绣楼窗扉栏杆上，哼了一声：“还说呢，你们家墙根底下谁埋的瓦砾？上回真教我崴了脚。”

金?疵虼叫Γ骸盎罡茫?才不告诉你！”

裴宛也不在意，他把那枚压胜钱提着还给路金?矗?动作大了些，手上失了力，眼瞅着就要摔下去，路金?匆话蚜?他脖子带手臂，死死捞住。

肉贴着肉，呼吸挨着呼吸，两个人瞪着眼睛瞧。

好半天，路金?春龅男α耍?她想起来第一次遇见这个人，也是她一把力气使足了，捞住他脖子。

裴宛咽了咽嗓子，不知道怎的，原本无甚感觉的肠胃忽然涌起汹汹饿意，特别想饱餐一顿。

他看着她的眼睛，又移开去，呐呐的，“……想不想喝鱼汤？”

少年说话的热气抚着耳朵，弄得路金?从械阊鳎?偏头一躲，下意识的说：“想。”

腾的一下，她整个人被凌空抱起，不知道裴宛如何施力的，一个打旋，等她回神时，他们已经从墙上跃下。

路金?唇畔禄褂行┓⑷恚?攀着裴宛的肩膀，惊疑不定。

裴宛拢了拢金?吹呐?风，给她戴上兜帽。

“嗳唷……”她忽然惊呼。

“怎么了？”他以为她拧到腰了，张着手想扶又不敢动。

路金?茨幽油罚骸拔掖┑氖撬?鞋。”

女孩儿家的睡鞋，跟袜子也差不离，一点儿都不搁踩，路金?唇科?极了，两只脚在地上倒换，裴宛正不知所措时，只见楼上丫鬟小燕儿唰唰的丢下来两只物什，正好砸在金?唇畔隆?

是一双千层底绣鞋！

金?戳⒖探?鞋子套上，冲小燕儿扬起笑脸，可惜她芳心错付，楼上小窗嘭的一声关上了。

气的金?床嫜?在街上运气，裴宛扭过脸笑。

“我们走着！”金?吹故且坏愣疾烩钼酰?鞋子称脚，走在舒朗的月夜里，她很高兴。

*

巷子口，有一个高个子青年牵着两匹马，正候在那里，听见脚步声?O?@，一扭头正对上他们。

八月十七的月亮，仍旧是亮且圆的，一片清辉中，身量高挑的男子琥珀色的眼珠儿一错不错看过来，路金?疵偷匾晃?气，真美啊！

她一向爱美，爱美丽的花，漂亮的蝴蝶，精美的金银器，还有明眸善睐的美人。

檀泷叫她瞧的心里发毛，碍于裴宛在场，不敢声张，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美人。

路金?醋怨俗钥?口问：“你不是大雍子民罢，是塌它人？还是弥腊人？你的眼睛像猫。”

你长得可真好看呀，这句话太不矜持了，她没敢说，不过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檀泷看她一脸孩子气，裴宛又委实一副颇为纵容的样子，吐出几个字：“我是弥腊人。”

裴宛在路金?炊?边笑道：“收收你的哈喇子。他就是那天你听到的，高鼻深目，一双猫眼的檀泷。”

路金?聪乱馐兜囊荒ㄗ彀停?嘿嘿一笑，绕着檀泷转了半圈，上下打量他，做了个揖：“久闻大名，我是路金?础！?

“路姑娘好，在下檀泷。”檀泷虽不明白他怎么就让人久闻大名了，但也回了一礼，看了裴宛一眼，请他示下。

裴宛给檀泷一个“离去”的眼神，檀泷便留下一匹马，独自跨上马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