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走了两条街,来到一家酒楼。酒招上红灯笼映着的三个大字“醉仙楼”,惹得金?葱睦镉忠换紊穸?。
酒楼宾客盈门,伙计三脚两步迎来送往,见着裴宛,一蹦二尺高,忙忙地口称三公子,赶上来作揖。
裴宛留意着金?矗?朝那小二笑道:“慢些走,不急。我那包厢留着呢没?”
小二引着两人往三楼包厢走去,哈着腰赔笑道:“回公子的话,定了的包厢自然都是留着的,咱们醉仙楼怎会做糊弄人的买卖?只是今儿大节下的,点包厢的宾客实在是多,您包房的左右两间房,掌柜全都给定出去了――吵是吵了点,不过都是候考的学生,不会唐突您和这位小姐的。”
裴宛对待百姓一向宽和,从来不计较这些,引着金?纯坷锫渥?,吩咐小二上菜,又叫他拿膳牌来,给金?吹悴恕?
金?疵挥蒙排疲?随口报出两道菜名,一道羊肉热锅子,一道时鲜炒茭白,都是店里的招牌,那小二虽诧异,因是女客,也不敢胡乱搭讪。
待屋里只剩他们,裴宛招呼金?搭孪淳皇郑?又帮她摘了纬帽。
问她:“从前来过这里?”
“嗯,那年刚到京师,麒哥儿才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我和果儿、阿蛮三个人来这里喝酒,就在楼下包厢。”说起这个,金?幢闵?出些许对景思情之意,蔫蔫地出神。
裴宛亦想起那时节正是他们雪中相别,互道再也不见的那会儿,一时也有些默然。
*
一位年愈五十的大娘,捧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子,推门进来,自称是这道菜的主厨。“‘醉八仙’来喽!柳儿前脚知会我,后脚我就备好食材,擎等着公子您过来,可算没误了火候!”
桌上泥炉点着,火苗舔舐锅底,热锅子咕嘟咕嘟滚着泡泡,一股极其浓郁的黄酒烹河鲜的味道飘散出来。
这位主厨大娘似乎是裴宛旧相识,态度着实和蔼可亲,连连叮嘱金?戳羯裉炕穑?留神热气烫手,又问她可受得住鱼虾螃蟹的腌?H腥味,殷勤地叫她有些难为情。
“小姐,老婆子凭良心说与您听,认识公子三年,他这还是头一回带女客来!”
“大娘!”此刻连裴宛也有些难为情了。
……
待热锅在火上烹煮了片刻,掌厨大娘揭开盖子,白气蒸腾,香气四溢。
“公子,您快尝尝这回的味儿正不正?”
“今儿有真正的老饕在,我可不敢造次。”
裴宛盛了一碗汤羹腹肉,推给金?矗?又另拿了一个碟子,开始拆螃蟹。
掌厨大娘嗳唷了一声,稀奇地打量着金?矗?十六七岁年纪,俏伶伶地坐在那儿,比画上的人还好看,可真不像是会吃醉八仙的饕客。
“不满小姐您说,这原本是道南方菜,老婆子我呢也是瞎子过河摸着做!顺口呢您就多尝点;若不顺口,有什么歹处还请您不吝指教,老婆子一定改!”
“您客气,我闻着味儿就很对了,”金?唇磷盘栏?,趁热尝了一口,品咂半晌,笑道:“不错,同我们老家酒楼里做的大差不离了,鲜甜醇厚。对了,大娘,这里用的可是青州的河鲜?”
掌厨大娘惊讶地看着金?矗?又瞧瞧裴宛,“可不就是青州渡口新下来的河鲜?。?我每日都托商队带两篓子新鲜货来!小姐,您这舌头真灵呐!”
金?匆⊥罚骸安皇巧嗤罚?是我耳朵――我听出您话里有青州声口,况且京师无大河,若食河鲜,也就只有最近的青州渡口有了,从南边凿冰运过来的又不是这个味儿!”
“可不是这样说?。?南边拿冰船运过来的,哪里是这个味儿!乖乖,一个小姐竟有这个见地?真的是,多少常出门的公子哥儿都未必及您呢!”
大娘眉开眼笑,话不由也说得多了起来:“不瞒您说,我当姑娘时就是青州人,下头一个县,说起来也有许多年没回去过了。辗转来到京城,寡妇失业的,原本就在醉仙楼外卖杂鱼酱,惹了南衙禁军,没依没靠,那起子差爷没磋磨死我这个老婆子,幸亏遇见柳儿将军帮衬,谋了这份职业,还白得了费公子一张秘方儿!”
裴宛摆了摆手:“不敢居功,大娘,连这方儿也是她的。”
金?疵πΦ溃骸氨鹛?他浑说,醉八仙本是我们浣州城里一家老酒楼的招牌,我不过是吃了许多年,要说方儿连我也没有的。不过我尝您做的,的确有几分意思。所谓醉八仙,其实就是多种时令河鲜,洗干净大火烹煮,加黄姜黄酒一勺盐,吃的就是一个鲜!”
掌厨大娘连连点头:“是呢,公子也是这样反复交代我,给他做了几回,才试出这个味儿来!”
金?雌奈?意外地看了一眼裴宛。
大娘见状,忙道:“那您二位慢吃,今儿还有几桌客人点这道菜,都是南方学子,闻着螃蟹味儿就过来了,得紧着忙去!”
……? 第 89 章
掌厨大娘一走, 金?疵ξ仕?:“你现在也宜吃这些了?”
裴宛把拆好的螃蟹推给金?矗?自己盛了碗,也用了一些。
他吃, 金?淳桶桶偷乜?, 很后怕似的:“难不难受?”
裴宛放下碗, 轻笑:“又不是毒药,哪有吃下去就难受的?”
金?吹闪怂?一眼,从前他可不就是就着药吃醉八仙的?。?
看着他吃完一碗, 脸色如常, 金?床怕苑畔滦睦?, 便打定主意要再往虎须上薅一把:“说起来,你那病症如今是怎样?还是每月照吃四海方?那劳什子‘嗜香虫’还用着?。俊?
裴宛抬眼, 对上她殷殷关切的眼睛。自打相识, 记忆里她就是这样的,心里有话就要说,眼里有泪就要落,哪怕再困难, 哭一哭咬咬牙也会勇敢地趟过去。
她是敞开的,热烈的, 鲜活的, 她就是他克己慎行、进德修业这条路上的魔障。
“还没有嫁过来, 就开始过问我的起居了?”
“咳咳――”金?戳程诘匾幌路珊欤?一口气没喘匀,咳嗽起来。
裴宛慌忙起身,连连拍着她的背:“怎么样?有没有呛着?”正乱着, 瞥见茶杯, 忙拿过来喂给她喝。
金?匆幻娴膊璞?, 一面也推挡他,自己咳了好一会儿,捂着脸,瓮声瓮气地骂道:“都赖你,咳咳,乱说什么?!”
瞧她脸上飞红,气倒是顺了,裴宛也吁了一口气,“赖我,赖我,小生唐突了,姑娘喝杯茶,消消气。”
金?唇庸?他的茶,哭笑不得,他这模样和先刚在勾栏里与那老伯谢罪时有何两样?
“难知你真心还是假意。”
“我断然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