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许舅妈安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却因半生操劳,皮肤呈褐色,满脸皱纹,一双眼睛也因苍老而眼皮耷垂,遮盖了大半个眼仁,即使因为惊讶,眼睛餐得老大,瞳孔里只只剩半个不规则形状的黑眼仁。

她的头发花白,用普通的老银簪子挽在脑后,身上穿着粗布的棉袄,身前系着灰色旧衣改成的围裙。她拎着木桶,正踮着脚把猪食倒在食槽里,伸出来的手上指节肿大,皮肤松垂,血管虬结,斑斑点点都是老年斑。

等她喂完了院子里的活物,这才匆匆回屋,重新用冷水洗了手,准备做饭。

许大舅戴着一顶着皮帽,背着竹筐准备出门。安氏擦了擦手,从灶坑里掏出两块昨晚上就放进去的红薯,借着余火烤了一晚上,又松又软,闻着也是又香又甜。她吹了吹上面的灰,用枯叶包了,塞到许大舅怀里,嗔怪的道:“这大雪天,你这么早去哪儿啊?好好在家不行吗?非得出去?”

许大舅只憨厚的笑笑,道:“眼瞅着要过年了,甜甜怕是要在咱家过年,家里连块像样的肉都没有,我和前街的四哥在山上设了陷阱,这几天总有脚印,今儿又这么冷,怕是猎物要中招呢,我去瞅瞅,万一要是有呢,咱过年就不用愁吃肉了。”

安氏也不是拦着他去,知道拦也拦不住,只是多年的习惯使然,她是关心他,当下便道:“从前也不见你这般勤快,如今为了外甥女一口肉,你倒是不遗余力,什么法儿都想得出来。”

许大舅立刻板了脸道:“别胡说,那是咱嫡亲的外甥女,别说吃口肉了,要什么,我拼了命也给她弄去。”

安氏气乐了,道:“要单是吃口肉倒简单了,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你搬梯子给摘去?”

许大舅梗着脖子道:“嗯。”

安氏气得无语,遂道:“成了,你也甭在这跟我使脸子,我活了半辈子,这点儿道理不懂?既嫁进你许家,我就是你许家人,你嫡亲的处甥女自然也是我嫡亲外甥女,我亏待不了她。”

又上上下下替许大舅检查一遍,最后道:“你把鞋换了去啊,就这鞋又不禁滑又不禁雪,上去一趟再下来,连鞋带脚都能给你冻僵了。”她说着转身去取,回身时拿的却是一双由野猪皮做的新靴子。许大舅一把抢过来,还用袖子抹了抹本就洁净无比的鞋面,心疼的道:“这双不能穿。”

安氏看他宝贝成那样子,恨的直骂:“鞋重要还是脚重要?你这一年不比一年,一到冬天老风湿就犯,是不是想把这双腿废了啊?”

许大舅喃喃无语,却执拗的道:“总之,这双鞋不能穿。”老实人有的是拧脾气,他说不穿就不穿,安氏就算使出十八般武艺来也是枉然。

安氏气道:“你……不穿不穿,那你就冻着吧,我不管了。这鞋再新再好,它也是给人穿的,做了不穿,你打算当传家宝传给你儿孙呢?”

许大舅又是憨厚的一笑,道:“也成。”

安氏气得一肚子火,嘴里说着不管,可总是不能眼睁睁的看他穿着一双棉布鞋就上山,到底寻了一双旧靴子。

正把他推坐到小板凳上,蹲下身替他换呢,就听后院门一响,一个肤色白净、身形修长的少女撩着棉帘进来,朝着夫妻二人蹲身一福:“大舅舅,大舅母。”

正是姜辛。

夫妻两个忙不迭的要起身。

这姜辛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了,每天都是如此正正经经的行礼,闹得老两口格外不安生,还礼吧,不会,也不像,总好像那就不是自己了似的,是以这么些日子,见着姜辛就紧张。

这会儿也是,许大舅搓着手,连话都不会说了:“早,早啊。”

说时圆睁双目,狠瞪了安氏一眼:都是你,一大早起来就吵吵,这不,把人惊醒了吧?

安氏被瞪得莫名其妙,只不理他,忙对姜辛道:“天越来越冷了,你怎么还起这么早?家里也没什么事,你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

姜辛笑笑,摇遥头道:“我已经睡好了。”视线落到安氏摆放到一旁的新靴子上,再看许大舅这一身打扮,便道:“大舅舅这是要上山吗?”

许大舅生怕她会阻拦,一把甩脱安氏,自己三下五除二穿好鞋,道:“嗯,啊,甜甜啊,你就在家好生待着吧,我走了。”

刚要走,就听姜辛道:“我和大舅舅一起去吧?”

“啥?”许大舅以为自己听岔了:“你,你和我去?我,我可是,要去山上,这风大雪大,山路又滑,可不是好玩儿的,你要是想去,等过了年春暖花开了,我再带你。”

安氏也有点儿目瞪口呆。这位嫡亲外甥女看上去是个温温柔柔的性子,可真正处起来,她也极是有主见的,她就往你跟前一站,也不用说话,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温文安静的望着你……

几乎无一例外的,这老两口就败下阵来。

安氏张口结舌,许大舅是毫无办法,就听姜辛轻柔的笑道:“既是舅舅说了,这山上风大雪大,山路又滑,不是好玩儿的去处,那舅舅可一定万事小心,不能疏忽。”说着便使劲盯着那双新靴子,道:“这是我前几天做成的那双吧,舅舅还没试过,正好今天穿穿看,若是哪里不妥,我下回再改。”

许大舅:“我,我下回再试。”

姜辛拦住他,道:“舅舅也不差这点时辰,我替舅舅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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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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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舅到底穿了新靴子出门,眉间拧着一个大疙瘩,走一步都唏吁一声,心疼坏了。

安氏忍俊不禁,对姜辛道:“还是你有办法,就你舅舅那驴脾气,再怎么说也是不会改的。”

他们也不是没有儿女,光女儿就有两个,可平时打也打,骂也骂,说也说,笑也笑,哭也哭,闹也闹,就从没像对待姜辛这样过,她瞧上去体弱多病,楚楚可怜,又生得相貌端研,眉清目楚,怎么瞧怎么让人稀罕,于是从前的招式不管用,两人到老了老了,又似乎娇养了个亲姑娘。

姜辛笑道:“那是舅舅心疼我呢。”

安氏送许大舅出门,脸上皱纹纵横,也不难瞧出她是憋着笑的。许大舅则不吭声,可脸上没有生气的模样,反倒带了点幸福的不知身在何处的那种飘乎感。

安氏低声道:“叫你不听说,这回听了吧?还是外甥女有本事,三两句话,你自己就乖乖把鞋穿上了,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让你犟。”

许大舅道:“行了,别唠叨了,快回去吧,早点做饭,别舍不得,给甜甜做点儿好吃的,钱没有了,我再想办法,可别亏着甜甜。”

安氏一拍他的手肘,道:“还用你嘱咐?这些日子每天三个鸡蛋,我谁都没给,都给甜甜变着花样吃了。”

“嗯,你舍得就好。”其它的话,许大舅就不想再说了。

妹妹命苦,那是肯定的,虽说嫁过去衣食无忧,成了阔太太,可这一辈子,夫早丧,只一女,也就这样了。

有了这个外甥女,好像命也没好到哪儿去,承继了她爹那一身的病,瞧着就让人担心,生怕风一吹就跑了。

虽说她只说到许家峪住着玩玩儿,可一住就是两个多月,姜府那儿连个看的人都没有,只来时陪个老嬷嬷,入冬前丫鬟婆子送了些过冬用的衣物,人情冷暖,简直冰到极点,怎么能不让人胡思乱想?

他恨不得给外甥女提供最好的环境,可惜光有这想法,力有不逮。所以他会有着更深重的忧虑:要是姜家容不处这个外甥女,难道要她一辈子都在这乡下受苦受罪了?

姜辛却没那么悲观。或许决心已定,又或许对人生的目标十分明确,她相信自己在何等环境下都能扎根发牙,开花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