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婢女被叮嘱了要小心行事,便由掌柜的领着送进了雅间。
只见庄大人负着手立在窗前,那位女客捂着肩低埋着头坐在桌旁,满桌的饭菜一点也没动。
掌柜的见了也不敢多看,只恭敬的道:“庄大人,小的带了两名婢女前来听命。”
庄莲鹤转过身来,随意扫了一眼道:“你们先替这位娘子整理妆容,再给她喂些吃食。”
掌柜的哈着腰退了出去,两名婢女赶紧打了水来,帮叶乐乐重新理过,再拿起筷子夹菜,用帕子虚托着喂到她嘴边。
叶乐乐真有些饿了,也就来者不拒,忍着疼勉强吃了一些进去。
过了一会儿,方太医才急匆匆的背着药箱来了,拱着手向庄莲鹤做揖:“下官来迟,庄大人恕罪。”
庄莲鹤微微笑道:“无妨,是本官扰了方太医才是,还请替这位娘子瞧瞧肩上伤得如何了。”
方太医闻言转过身去看着叶乐乐,不免有些为难。
这肩膀上的伤,不解开衣服看可不行。医者父母心,勉强也能看。这庄大人立在这儿,算怎么回事?但他又不知道庄大人与这女子的关系,踌躇着不好出声。
叶乐乐左右一看,嘶声道:“咱们避到屏风后头去就是。”
庄莲鹤闻言也反应过来,不免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两名婢女扶着叶乐乐坐到屏风后头,轻轻的解开她的衣衫,方太医打量一番,道了声“冒犯”便伸手去捏,直捏得叶乐乐痛苦的嗯出了声。
他捏了好一阵,才直起身来,道了声:“好了。”
两名婢女帮着叶乐乐掩好了衣衫,扶她走了出来。
方太医便向庄莲鹤禀报:“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伤,但也要痛上两日,下官开些散於的药膏好生敷着便是。”
庄莲鹤正负着手看外头,就连方太医与他说话,他也没回过头来。只向自己的长随吩咐:“你去随方太医取药,务必要厚礼答谢。”
方太医连道不敢,背着药箱就往外走,心中奇怪,这庄大人平素虽然冷清,但礼数还是周全,像这样背对着人说话,还是头次见到。
等长随取了膏药回来,婢女替叶乐乐敷好,又要喂她吃饭,叶乐乐中间这么一断,就不想再吃,只道:“我饱了,多谢。”
又站起身来:“多谢庄大人费心,既没有大碍,我便走了。”
庄莲鹤这才回过身来,有些不悦的看着她:“虽没动到骨,也是行动不便,你要去那里?”
“不劳庄大人费心,自有去处。”她不禁后悔,先前并没随着宁熙景去过骁荣会的分会,反是老钟知道地方,这会子与老钟也走散了,要寻个助力也不易。
庄莲鹤沉沉的看她一眼,吩咐婢女与长随都出去,慢慢的走近叶乐乐。
叶乐乐看他一步步走近,不由害怕。
庄莲鹤淡淡的道:“你怕什么?我若要取你的命,你躲得了么?前次是情形所致,如今我却没这兴趣。”
叶乐乐想想也是,就站定了脚步,问道:“那庄大人是何意?若是替您子侄善后,我已无碍,不必再费心。”
庄莲鹤盯着她:“有时候我看你挺聪明,有时候又挺傻。这淌混水不是你能趟的,懂么?”
“我懂,只是,明知不可为,也定要为之。”叶乐乐正视他,目光坚毅。
“他是我的男人,现在行踪不明,我掘地三尺也要找他出来。”
“什么‘你的男人’?三媒六聘了么?
他若变了心,听从陛下安排,娶了夏氏为正妻,你要凑上去,再做一回小妾?”
庄莲鹤的语调冷冷的直刺人心。
叶乐乐丝毫不被打击:“管那些虚礼做甚么,只要我认准了便是。我相信阿宁不会如此待我。”
庄莲鹤忍不住好笑:“你凭什么这般自信?”
叶乐乐也笑:“凭什么?我以诚待他,也知道他以诚待我。
我知道自己不是国色天香,不是满腹诗书才华,没有傲人家世,那又怎样?只因我知道阿景不是在意这些的人,阿景也自然知道我的好处。两人一起的每一日都很愉悦,我舍不得,他定也舍不得。”若是旁的什么人,叶乐乐自没有这么相信,但是宁熙景,她真的可以相信,就从他并没因一已之私煽动谋反,就可以知道他绝不是看中外在的人,他是一个看着有些稚气,实际上心胸很宽广,淡泊名利的男子。
患得患失的女子庄莲鹤见得多了,像她这般笃定的真少见,他不由得沉默下去,没有再去讽刺她。
叶乐乐见庄莲鹤不再出声,自又往外头走。
庄莲鹤没有看她,就像不是在和她说话一般,自言自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陛下此举,绝不止给宁熙景许婚这般简单。”
叶乐乐不禁停住了脚步,庄莲鹤此人智商勿用置疑,听他一席话,总胜过自己苦思。
庄莲鹤转眼看着她:“陛下是个有雄心的人,此次给宁熙景赐婚,定是趁此广发帖子,骁荣会中各路人马俱会到齐,到时,必将一网打尽。”
叶乐乐一惊,面现焦急之色:“怎么会这样,”转念一想:“你是皇帝宠臣,怎会将这种事道出?说不定还是你一手安排!”
庄莲鹤不屑:“为国献策自是义不容辞,此种事宜却教人厌烦。” 虽当年英国公府事发之时庄莲鹤尚年幼,但总有蛛丝马迹,有心人心中都会有数。陛下此次明示暗示数次,他都没有接茬,但新近邀宠献媚的臣子实在多不胜数,自有人出谋划策。
叶乐乐心中一沉,慌不择路,向庄莲鹤救教:“那我该怎么办?”
庄莲鹤笑:“你不是很自信么?就该相信宁熙景已看破了局,能自行出局才是。只有如此,他才算当得起你的信任才是。”
叶乐乐愣住,扁了扁嘴:“这是另一回事,老马都有失蹄的时候,他若是急起来没想周全可怎么办?”这段时间他们俩就没怎么想事,成天浸在蜜水里卿卿我我,智商直接退化成零了。
此时叶乐乐见庄莲鹤竟然有所指点,不由得就死皮赖脸的捉住这根稻草。
“庄大人,您是知道阿景的,就他这样子,爱吃爱玩,怎么会威胁到皇权嘛,您天纵英材,谋略过人,帮我想个法子,看怎么让陛下打消主意?”
庄莲鹤坐下,自拿了茶壶要斟茶:“你方才不是要走么?可别误了事。”
叶乐乐连忙凑过去要替他:“我那是不识好人心,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同我计较不是有失身份吗?我来给您倒茶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