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的妾室人人喊打,你今日折腾这出,是不是讨厌我?”情绪上来,阿玉的话语也难免凌乱。
“我怎么会?讨厌你?”
又是一阵风声呼啸而过,严凤霄深深地看?着她,郑重道:“为人妾室,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诉说着长久以?来萦绕在心间的不满:“为何男子可一妻多妾,女子却不能一夫多侍?”
“为妻为妾,不过是基于?你父家家世,由夫家对此评判出价值罢了?,评判标准从来都在男子手里?。”
话落,北风又飘过一声叹息,严凤霄神色悲悯:“由男子所评判出来的高低,为妻如何,为妾又如何?都是夫之下的,对自身没有决定权的,女奴。”
说到女奴二字时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
看?着阿玉愣怔的模样,严凤霄继续道:“就这样,男子用妻妾二字将我们?割据开来,令我们?陷入内斗,只能通过依附、谄媚男子才能生存。”
“妻是一等奴,妾是二等奴,我们?的夫君隐匿在背后?窃笑。”
“我们?得抢着生男儿,生出新一轮能够压榨更多女奴的男子们?。”
“为什么要生男儿呢,因为一个姓氏,隔绝了?女娃儿立户的权利。你是出嫁女,你生下的是外姓人。”
“简直荒谬,我能确定我肚子里?的是我的血脉,男子能吗?”
她越说越愤恨:“书生花十月写的申论若被冠他人名姓,可击鼓鸣冤,我花十月九死一生诞下后?代,却不能由我赋予姓氏,我冤何处诉?”
“什么千秋万代,不过是盗取了?女子们?不断过鬼门?关才艰难得到的生产成果。”
严凤宵眼眶微红,昔日铁石般坚毅强硬的女子落下眼泪。
“我恨死这个世界了?,凭什么,凭什么那胯.下二两肉就决定一切?有的废物男人还不一定有二两……”她声音渐弱,轻唾了?声:“他爹的。”
“我自幼习武,我通兵法、精骑射,十三便?能射虎,我比谁差?”
“我比沈诏差吗?可他有资格上战场,我不能!完了?那些男人还要说,女子柔弱无用!”
她一字一句,字句愈发铿锵。
临到末了?,却又哽咽:“他们?不断的用他们?造成的果去解释因,话语权在他们?手中握着,没人去质疑,一切皆为默认、从来如此,最终鲜有人能跳出这些轮回,于?是他们?几乎成功了?。”
“为什么是几乎?”阿玉动?容道。
“因为我醒了?!”严凤霄握住阿玉的肩膀,执拗地注视着她:“还有你,阿玉,你也快醒了?!还有后?宫诸位姐妹,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终将一并醒过来!”
“阿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将胸腔内积攒的所有愤怒与不平说完,豪言壮语后?严凤霄有些不好意思,垂眸忐忑地看?向?阿玉,等待她的答案。
“怎会?,其实我也……”阿玉哽咽,心中亦有万千话语与她共鸣。
曾经淤堵着的症结于?此刻豁然开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打开拦在她心口?的“门?栓”的钥匙。
“你知道吗,这么多天与你相处着,我是真心想与你做姐妹。”严凤霄回握住阿玉的手,想到话语里?的歧义?又解释道:“不是妻妾和睦的那种姐妹。”
“可是越这样,我就越无法面对你。”
“为什么?”阿玉不解。
“我骗了?你,阿玉。我与裴臻,都骗了?你。”严凤霄抚上小腹,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什么意思?”阿玉似有所觉,目光移至她的腹部,却不敢置信。
“我们?之前见过的,在卫国公府。”她苦涩地笑道。
心脏急促地跳动?,阿玉下意识想要挣脱她的手,语无伦次道:“你,你是?怎么会?这样?殿下娶了?自己的表嫂?不,不,沈将军的死?殿下是要保护你?”
严凤霄握紧她欲要逃离的手,看?着她告状:“你不知道他有多疯,甚至还想要这个孩子,做世子。”
她终于?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手松了?松。如此欺瞒,她不求阿玉能原谅。
阿玉却放弃抽开手的念头,自嘲道:“他是个疯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阿凤,我不怪你。”阿玉的哭腔愈发浓重,她抱了?抱她,眼中与口?中俱是同样的心疼:“你只比我长一岁,未婚夫忽然离世,你又有了?身孕,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我怎么会?怪你呢。”阿玉没有问严凤霄为何未成婚就有了?身孕,只重复了?一遍原谅。
她拍拍严凤霄的背脊,动?作?虽轻,话音却格外坚定:“阿凤,是你让我生出了?正视自己的勇气。”
说完,前方迎来旭日东升,突破云层阻隔的炽烈天光洒落在这两名堪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身上。
严凤霄背对着城墙没有看?到身后?盛景,但她却在阿玉的眼中见着最无与伦比的旭日朝阳。
她想永远保护她。
第49章 殆尽 一线生机
破晓终至, 她们?在曦光下相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严凤霄闷闷地问。
“城墙高,能见的风景最辽阔,我想你兴许想来看日出呢。”阿玉半是哽咽半是笑道。
严凤霄听?出她在开?玩笑, 也笑出声来,结果好巧不巧给自己呛到了。
“此处能看到军机大营。”阿玉又拍了拍严凤霄的背替她顺气,接着道:“阿凤,你想当将军。”
这是肯定?句, 在严凤霄未向她剖析以前,她便感受到了。
“阿,阿玉……”严凤霄听?到这句, 愈发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