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1 / 1)

姒玉没有大肆置办丧仪,只按照流程完整、事必躬亲地走了一遍。

“其它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好?好?送走他最重要。”她这般道。

大巫对着灵台抚琴,姒玉亲自为他吟诵着往生?咒,她要为他的往生?路送上最好?的祝愿。

而别的郎君则依照宫规,跪在灵台前为他们的主夫送行?。

他们按照位分依次跪在地上,不停地拭泪,除了同?崔潋一起跪在最前的裴臻。

他低着头,实在做不到为一个男子哭泣,只得一遍遍想?着昨日的三声丧钟响起,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姒玉默默为姜素吟垂泪的模样。

终于,眼眶红了。他悄悄松了口?气,不禁又担忧起认真诵经的姒玉:她用过膳了么?怎么看着仿佛瘦了些?

“好?了,你们也起来吧,都先回去休息吧。”诵经完毕,姒玉对跪着的郎君们道。

“陛下……”垂泪的郎君们面面相觑:他们才跪了两个时辰,怎么就?回去了?

“心意到了就?好?。”姒玉打消他们的顾虑,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弧度。

“多谢陛下。”众郎君这才明白陛下是体恤他们,纷纷对她行?拜礼。

“陛下,那晚上值夜时小郎再过来。”今夜本?该按顺序由崔潋和裴臻值夜,崔潋依依不舍地看着姒玉,他好?想?过去抱抱她为她解忧。

“值夜也不必过来了,吾一人就?好?。”姒玉不悲不喜道,“吾想?和皇后单独待会儿。”

“是,陛下千万要注意身体。”崔潋心疼道,决定晚上再为她炖些补身体的汤羹送过来。

他的关心与担忧尽数写?在眼中,姒玉颔首,对他回以笑意:“吾会的。”

她想?说不必担心,虽然她确实没什么胃口?,但每一餐都有好?好?吃。

她的身后还有天下万民,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素素,你也在看着我吧?姒玉在心中轻声道。

第115章 贵君 “即使我永远不会封你做皇后?”……

姜素吟的丧仪一共举行七日, 裴臻每日都与后宫所?有郎君一道,着素白衣衫,天还未亮便来椒房殿跪着。

往昔只有姜素吟才有资格踏入的椒房殿跪满了人, 不止有同?他当年一道入宫的旧人,还有一些新面孔,都是这五年里新进宫的年轻郎君。

虽有姒玉体恤不用久跪,但小侍们对正夫的礼依然要行。

除却第一日, 现下倒是不用哭送。跪在蒲团上,裴臻望着眼前尚未阖上的棺椁心绪复杂。

他并不后悔用自己?的二十?年寿命换姜素吟多?侍奉姒玉五年,他始终记得六年前回春蛊尚未被送来的时?候, 姒玉夜里时?常抱着狐狸布偶黯然伤神的模样。

他知道, 在她?心中有限的给予情?爱的领地里,她?最?爱姜氏,而他不想?让她?难过。比起在最?相爱的年纪猝然失去, 还是做足了准备再失去更能让人接受。

只是偶尔他还是会在心中满怀恶意地想?:若是能多?换几年, 叫姜素吟活到容颜逝去的模样, 自己?却永葆年轻的容颜, 姒玉会不会喜欢他多?一点?

可是斯人已去,他与殿中所?有爱慕着姒玉的郎君都知道, 永远不会再有男子越过姜氏了。

按照大周习俗, 逝者停灵三日便要及时?入地宫为安, 往后四?日以灵位为祭。

鲜花与香包始终围绕着姜素吟, 在阖棺之前, 姒玉分别剪下自己?与他的一缕发丝, 缠结在一起放入香囊中封存。

她?将来要把这个香囊带入到自己?的棺椁里。

后君的陵寝往往设置在相应帝王的随葬地宫中,姒玉对将来的身后事有别的考量,还是将姜素吟安放在早先准备好?的随葬陵墓。

再见了, 素素,倘若世间真有归墟,我们便到时?见;希望到了那时?,你还能认得出我。姒玉释然地在心中道。

她?为姜素吟一路扶棺,与姜家亲眷一起亲自送他在人间的最?后一程。

沿路有许多?年轻公子自发披上素缟,默默送别这位饱受赞誉的姜皇后,他们都深深羡慕着他男子出嫁从妻,陛下准许娘家人一同?送行,是后君无上的荣耀。

姒玉不知这些男子心中想?法,也?无暇顾及。她?只想?好?好?送走她?的爱人,而后再回到自己?的位置。

整个丧仪耗时?七日,灵台撤下,椒房殿与甘露宫各自落锁,除却姜素吟给姒玉缝的布偶,宫中再也?没有他的痕迹。

***

姜素吟过世后,姒玉整整三个月都未召见任何郎君。

女子自然不必为男子服丧,小侍则需要为正夫服丧一年。这一年里他们可以正常侍寝,只是日常膳食不得沾荤腥。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大周的首位皇后对男子定下的规矩,一直延续至今。

逝者已矣,生者的生活仍需继续。姒玉重?新准允郎君侍奉之日,正好?轮到裴臻,也?是不巧,姜素吟逝世前刚好?该是他侍寝,原是多?等了三个月。

在采薇宫仔细沐浴完毕,裴臻赤身裹入冬日愈发厚实?的锦被中,依然由两位老公公抬往太?阴宫。

先前的两位老公公已在去年辞世,如今也?换上了新人。

后宫至太?阴宫的路途比从前君子院至曦华殿更为遥远些,他一路安静地仰躺着,远看天上月明?星稀,心中满是对姒玉的思念:又是许久不见,不知陛下如今怎样了,可还会为姜氏伤怀?

冬夜的宫灯映照下,裴臻的容颜仍旧年轻,肌肤白皙、吹弹可破如少男一般。

两位也?算是见多?了郎君的老公公纷纷在心里犯嘀咕:后宫中这些旧人再怎么保养也?不像裴韶君这样,完全不见容颜老去的痕迹,莫非他真像传言说的那样是精怪变的?

裴臻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满心忐忑地被抬入太?阴宫中的寝殿。

姒玉还未回来,他独自躺在榻上与床头最?里边熟悉的狐狸布偶对视,心口“砰砰”地跳着:既然肯叫人侍寝,应是走出来了吧?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姒玉终于带着浴房的水汽回来,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忧伤的神色,身体看着也?很是康健,裴臻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姒玉早就走出来了,她?不是当断不断的人,最?初的一阵伤心过后,便接受了这迟来五年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