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离含糊地应了声,面不改色地拎起黑猫的后颈,将它提溜在半空中:“那燕儿是怎么回事?从异香谷开始,说来听听。”

黑猫被揪得四爪直划拉,克制了一会才镇定了些:“是酱紫的……那孩子一生下来祖爷爷们就感应到了,她天生药骨,仙根在髓。喵们跑去看她,太‖祖爷爷说,她的眼睛长相跟我们从前飞升的猫仙一模一样,没准是在天上触犯了什么戒律,下凡历劫来了。猫仙从前罩着喵们,喵不能忘本,得多照看她。”

周刻挠头,没想到燕儿从前真的是只异瞳猫。

潜离问:“那小余,你认识吗?”

黑猫胡须直抖,爪子刨了几下空气:“喵的太太‖祖爷爷记得!那货铁定是老早以前就跟喵族作对的鱼妖头头的转世!跟猫仙作对了布吉岛几辈子,居然又来了!”

周刻立即觉得自己头大成柴犬:“啊?!这俩种族?!”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潜离神情平常,又问黑猫:“你们讨厌他,为什么不护着燕儿远离他?”

黑猫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有啊!猫仙一降生到异香谷里,喵们就众志成城地想隔绝她和小余,可、可布吉岛为嘛,他们最后总能碰到一起!”

“那小余天生是个瓷娃娃命,骨骼脆得一摔就折,就得小心翼翼地苟活着。丫还闹腾地到处乱蹦,布吉岛折了多少次,被他老子按在轮椅上还转着轮椅跑去找猫仙(╯‵□′)╯……”

周刻越听越奇怪,打断了喋喋不休的黑猫:“等等等等,你说的这个是小余吗?我看他很康健来着,倒是燕儿,看着才像是个瓷娃娃啊?”

黑猫刨着爪子喵呜起来:“蠢人类你布吉岛!”

浓重夜色上月渐西移,曙光悄无声息地穿透天空,潜离放开黑猫,弹了它两把胡须:“回去吧。”

“好嘚!”黑猫连忙舔爪子洗了两把脸,随后化成道黑影咻地钻回了帐篷里的乾坤袋。

周刻按着额角靠在树干上发懵,想着一路上小鱼对燕儿的百般照顾,想到他们在帐篷里的亲密举止,再想到黑猫所说的那些,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评价。

潜离安静了一会,挪到他身边轻问:“小道士,你昨晚忽然说……‘我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刻指尖一蜷,识海里回响起那句:“你怎么就成了个废人。”

潜离靠得近,身上依然带着那股自初见就让他神思恍惚的清香。

“这个……”脑子有点晕乎,他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而识海又响起他挣脱出画卷前,最后听到的一句悠悠叹息。

“人世于我浊臭不堪,唯有你是这浊世里……唯一的一缕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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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喵~

第15章

周刻抬眼看向他,望见他眼底的紧张。这小道士鼻尖一耸,短促地笑了下:“大妖怪,你身上好香啊。”

他抬手仓促地点了狐妖的眉间,蜻蜓点水,低声问:“是延绵了许多年的异香吗?”

潜离怔怔看着他,曙光穿过树叶斑驳地抚过无暇而沧桑的面容,暖不起眉目,回应只一声:“嗯。”

“那和将军相伴十五年的妖怪,他跑去找将军的下一世了么?”

“嗯。”

“可他再不是英雄,是个病秧子,是个废人。”周刻按着额角可怜兮兮地笑,“是啊,这换我,心里也失望透顶了。”

潜离张口,他却怕听分辨,抱剑而起落下一句“我晨练去”,随即和光剑出鞘,小道士在曙光里人剑合一,一飞冲天。

周刻御剑在山林上空飞行穿梭,水汽润了干涩的眼,看着山间氤氲的薄雾和逐渐刺眼的阳光,想就此乘风上云海化作游龙。

他心里有些晦涩不甘。

累了几世的债,才叫那猫仙重入凡世,鱼妖过桥归来。那狐妖又穿行过几度,从横刀立马的将军,到隐世深谷的病世子,跋涉过几回黄泉,才轮到了这一回懵懂无知的小道士?

周刻飞行在半空,满心不平无法说出。他忽然加速御剑,扯下贴在怀里做屏蔽用的无涯珠,不声不响地撤掉了法宝加护,将自己香饽饽的体质暴露在魑魅魍魉横行的山林间。

太阳慢腾腾上苍穹,山林里的小道士赤手空拳殴打循香而来的各路精怪妖魅,在包围圈里拿自保做发泄。

直到光洒满枝头,他才越过地上吱哇吱哇的众小妖,背好和光剑回去。抬眼远远一看,只有小余在帐篷前忙活。那狐妖不知道跑去了哪,方圆百里也感应不出来。

他揩了把狼狈的脸,上前走去。

小余起得早,正在帐篷外驾锅烧水,听见脚步声抬头,猛然唬了一跳:“哇!仙人大哥你打架去了吗?顶顶帅的脸变猪头啦!”

他盘腿坐下笑:“昂,修炼岔气了,小事儿。”

“这修炼的后劲也太大了叭蛤蛤蛤。”小余烧好水倒了一碗给他,“给,哥你顺顺。”

他一抬头就发现这位仙人大哥用一种很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看得小余心里发毛:“大哥你这表情,咋啦这是,是我出问题了还是哥你出事了?”

周刻弯了脊背,想了想,轻搓着两手同他说话:“嗳,是我出事。这个,我看你和燕儿处得很好,所以、所以想向你取取经。”

小余眉毛飞扬起来:“哇哥你是有稀罕的对象,准备去追吗?”

周刻简直要把手搓下一层皮来,点了头:“情况怪复杂的,想听听你和燕姑娘的事迹吸取点经验。”

小余爽朗笑起来:“成啊!”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个米罐,小心洒出米淘起来:“我对她的心思啊,从小就萌芽了。她可能不一定,我们起初相识的时候,她瞧我总是冷冷的。可我不知道咋的,第一眼看见她就那个怦然心动啊,好像我们前世有约今世来续一样。我就是一脑热地宝贝她。”

“俺也一样。”周刻捡起树枝丢进火里,偷偷附和,“俺也一样。”

“她从小身体就很不好。谷里的大夫给她看了,说她天生就得了一种骨骼特别脆的病,容不起磕磕碰碰,一不小心就会骨折。”少年低落地说着,丝毫没有觉得半点不对,“我那时看见她,她就扶在门边静静地望着我。哥啊你不知道,那眼神都快把我的心看化了。”

周刻手一顿:“你小时候,身体应当很健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