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宁注意力被分散了须臾,脚下突然踩空了,身体往后栽去,谢徽?G反应极快地用力将他攥回来,动作过大,自己反摔了下去,松开了攥着萧砚宁的手,狼狈倒地,一路滚下了河床。
一众侍卫大惊失色,一个接一个跳下去,萧砚宁更是立刻不管不顾地朝着谢徽?G扑过去,但没将人拉住,和他一起狼狈滚落到早就干涸了的河床上。
脚踝处一阵钻心疼袭来,萧砚宁额上的冷汗立时就下来了,艰难坐起身,想要动腿时被身边刚爬起来的谢徽?G按住。
“别动。”谢徽?G眉蹙得死紧,脸色也不好看,他身上衣裳刮破了,发髻散了,脸上还有泥灰,仪态全无,神情更有些凶狠。
萧砚宁略微讪然,不敢再动,谢徽?G没好气:“逞什么强。”
萧砚宁道:“少爷方才不该拉我的,少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万死难辞其咎。”
谢徽?G瞪他:“你觉得我高兴听你说这个?”
“……谢谢。”萧砚宁改了口。
谢徽?G帮他脱去靴子,掀起裤腿,他左脚脚踝上一片红肿,应是扭到了。
“不知道骨头有没有错位,回去县城得立刻找大夫。”谢徽?G粗声粗气道。
萧砚宁其实已经痛麻木了,点了点头。
谢徽?G抬起手,萧砚宁注意到他右手手掌上擦伤了一大片,提醒他:“你的手……”
谢徽?G浑不在意,是方才滚下来时手掌正巧撑在一块石头上擦出来的伤,有侍卫过来蹲下为他包扎,萧砚宁盯着看,忽然伸手过去,在谢徽?G擦伤的地方轻轻抹了一下。
谢徽?G抬眼看向他,萧砚宁神情有些迟疑,盯着手指上抹到的粉末看了片刻,再伸手摩挲了一下,回身想去找那擦伤谢徽?G的石头。
“你别动,”谢徽?G再次皱眉提醒他,“你找什么?”
“石头,刚才擦到少爷的那块……”
萧砚宁才说完,已有机灵的侍卫帮他找着了,递过来给他看,萧砚宁接到手中细瞧了瞧,呼吸急促了几分:“这个,似乎是铁矿石。”
谢徽?G当下变了脸色,将那石头接过去,看了一阵又递给其他人,谁都不敢确定,但这个质地、颜色和形状,确实像是他们要找的铁矿石。
谢徽?G站起身举目四眺,放眼望去只有大片已接近干涸的湖水,更远一些的地方是起伏的山脉,在黄昏下显得格外苍凉。
当年那座自他父亲起就在追查的、失踪了的铁矿,真的就在这里吗?
那一瞬间谢徽?G脑子里闪过许多年幼时的往事,最后一幕是他的父亲将他送出东宫,与他说完“不要怕”,转身决然而去的那个背影。
这么多年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当年害他家破人亡的背后,究竟还有多少未尽的真相。
萧砚宁抬起头,他看到谢徽?G在残阳下格外冷肃的侧脸,棱角分明,凌厉而沉重。
仿佛感知到谢徽?G所想,萧砚宁心里不好受,但没有出声打扰他。
片刻后谢徽?G转回头,当机立断道:“我们先回去。”
若东西果真在此处,他过后还得再派人来细查。
有侍卫想要将萧砚宁背起身,谢徽?G走过去搭上语阎手:“孤来。”
萧砚宁没有拒绝,更没有再说不合规矩不合礼教的话,看着谢徽?G在他身前弯腰蹲下,忽然就想起当日在北海别宫中看到的那一幕,怔神片刻,他向前趴到了谢徽?G宽阔肩背上。
谢徽?G避开他受伤了的脚踝,小心翼翼托住他的腿将人背起。
之后一路走得更加谨慎,萧砚宁小声问背着自己的人:“少爷是不是有心事?”
谢徽?G反问他:“问这个不觉逾矩了?”
不待萧砚宁再说,他又道:“没什么,一时有些感慨而已。”
“会好的,”萧砚宁慢慢道,“少爷有上天庇佑,所愿所想皆能如愿以偿。”
谢徽?G:“真的?”
萧砚宁:“真的。”
谢徽?G终于笑了,脚步也更轻松:“嗯,借你吉言。”
第34章 见不得人
再回到寻州是大半个月之后,萧砚宁的脚伤好得差不多,能动之后他们才起身返程。
这段时日谢徽?G一众手下都留在黑水县那头,在仔细搜找过那条几近干涸的内湖后,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要找的矿脉就在那里,十年前随那七个村庄一并淹没在江洪中,到如今才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且那铁矿脉的规模,比谢徽?G之前预想的还要大得多,当初运去京中的那些,其实不过九牛一毛。
回到寻州已是十二月隆冬时分,天愈发冷了,离年节还有一个月,这段时日寻州、灞州这一带却不太平,入冬之后只下了那一场雪,旱灾未有缓解,饿死、冻死的流民无数,有蒋文渊这个巡察御史在,刘颉等人对赈灾之事格外上心,奈何天公不作美,城外仍不停有流民死去,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好了。
谢徽?G以钱珲的名义自掏腰包捐了一笔银子救济灾民,有他这位巡察御史的小舅子带头,那些地方官也不得不叫家里人掏出银子来,城中富户争相效仿,捐钱捐粮,总算没叫势态更加恶化。
谢徽?G这回去灞州确实赚了钱,做戏做全套,他特地从京城带来的那批毛皮在黑水县高价脱了手,再从灞州进了一大批能卖去北方的货物,俨然当真是来这南地倒买倒卖的商客。
之后他还叫自己手下那些侍卫分成几队,以采购为名,雇崇原镖局的镖队去往江南各州府,甚至江南以外的其他地方,大肆采买货物,以借此摸一摸这崇原镖局的底。
“崇原镖局的势力不只在江南,整个南边都有他们的镖队,甚至北方一部分地方也有,唯一还未把生意做到京城而已,从那些镖师偶尔透漏的只言片语看,他们整个镖局各地的人数加起来怕有数万人,上一回我们去灞州时,苍州府的总舵主突然来了这里,当时那张堂主说有事,应该就是这个事。”
说起下头人禀报来的消息,谢徽?G语气略冷,萧砚宁闻言则心惊不已,数万人?一个镖局竟然能养数得起万人之众?而且这数万人还大多是会拳脚的练家子,大梁不许普通百姓配兵器,但某些特殊的行当,像镖局这个,只要拿到官府的凭证,镖师走镖时便可配刀枪和剑,虽有诸多限制,一支镖队单次走镖最多不可超过百人、进城时便得卸下兵器等等,但这数万人又确实是被同一股力量攥在手里,且他们还居心叵测,与那铁矿脉有牵连,与当年谋反的逆王和那些世家有牵连,怎能不叫人心惊?
萧砚宁忧心道:“少爷现下有何打算?”
谢徽?G反问他:“你这两天一直在看灞州当年的晴雨录,可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