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云深置身的是她本该一直属于,但却久违了的宫廷。在这个没有靖平的世界里,她经历着与在此之前截然不同的人与生活。
似水流年(林玮筠)
自从云深离开北京回比利时,已将近一年。
中国关于她的报道不多,但在欧洲她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靖平定了比利时日报和欧洲时报,在那些报纸上,她常常出现在头版。欧洲人称她为“比利时天使”。
八个月前,比利时Marie王室遭遇了空前的国民信任危机。导火索是一名酒吧女招待向媒体披露她与比利时现任国王Félix二世育有一个年已十岁的私生子。此言一刊出,举国哗然。王室最初坚称这是敲诈和诬蔑,但DNA亲子坚定的结果却证实了酒吧女所言为实。王室不得不每年向这对母子提供高额的赡养费,但却坚决不承认他们的身份,也拒绝给与他们任何头衔。
紧接着,Félix二世和Isabelle皇后的二儿子Pierre王子被小报记者拍到在美国召黑人妓女和吸大麻的照片。更雪上加霜的是,一位退休的王室内务官员将王室近年的支出记录卖给了媒体,而记录上所显示的王室成员任意挥霍纳税人金钱的事实,激起了比利时国民的愤怒。国会里已经有议员提议废除比利时的君主立宪制,从此比利时国民将不再纳税供养皇室。
这时,那位自从父母死后便在深宫里足不出户的Gisèle公主,出现在了公众的面前。
虽然比利时人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已经被她的容貌折服,然而时隔半年之后,当她作为王室发言人,在比利时国家电视台的直播间里,真诚而优雅地代表皇室,向比利时国民发表道歉声明时,全比利时再次为她的美丽而震惊。
她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欧洲皇室典范的优雅和中国江南女子的清灵秀泽。她的容貌发肤和身体比例更是最完美的东西方人的结合。
当年的疏影美在她香远溢清的恬淡纤秀,而和她有着一双相似眼睛的云深,则是倾国倾城,石破天惊。
她频频地参加各种慈善和公益活动,为穷人征集善款,去医院看望病人,在贫民的社区里作义工。不仅如此,她还进入了布鲁塞尔大学音乐学院的作曲系,成为比利时皇室中第一位就读公立大学的成员。
她是古老王室里一股清新的风。她的亲民和美丽博得了民众的好感,再加上王室诚挚的道歉和其后内部的改革,这场危机总算平息了下去。
以往因为文化上无甚自己特点而被其他欧州人取笑为“乏味”的比利时人,现在有了驳倒对方的骄傲 - 这位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欧亚混血公主。
她还不算成人,因此媒体的绯闻八卦并不太多地纠缠她。但整个欧洲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议论着她成年以后有可能在情感生活上遇到的种种,以及哪位欧洲适龄的王子会合适她。而她的衣着举止也成为同龄少女模仿的对象。
她给我写信,问家里所有人的情况,包括那只叫“茅真”的鹅,唯独不提靖平。
我记得她走之前的那天,在靖平的书房外坐了许久。她哭着问我:“玮姨,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是在问她和靖平怎么办。我虽然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他们俩走到一起,但姻缘这事,只靠缘分是不够的,还需要天时地利,而她还没有成年。于是我便劝她再忍一忍,先分开几年。
而接下来她绝望的恸哭则让我心惊泪落。
过去的四年里,我亲见着靖平和她的朝朝夕夕。我非常清楚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尽管靖平自己仍在云端雾里。但现实摆在眼前,我只能叹气。但愿他们的缘分不会就此而尽。
靖平送云深回比利时那一趟回来以后,只说一切还好。
我没有更多追问,因为我知道他的性子 - 他若不想说,多问无益。
只是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云深出现之前,甚至更忙碌。他工作的时间比以前更长,更频繁地出差,在家里待的时间更少。另外,他不再去宜园的荷塘。
当然,他疯狂的工作是有回报的。今年他主导的实验项目发现了治愈乙型肝炎的抗体,这给他带来了锦上添花的赞誉和财富。在此之后,他的学术成就和领导才能又让他接过了瑞典医学院院长的权杖,成为这个医学界最顶尖学府里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一位非瑞典国籍的院长。而他创办的医院和制药公司已经位列福布斯产业排名的前三甲。
财富,荣誉,他拥有的,已无人能企及。
他的外貌体格跟一年前相比,几乎毫无变化。但在他极少数的不工作的闲暇时,他眼中少了以往的平静安然,多了失落和挂怀。
追求他的女子仍然如过江之鲫,但其中出现了一位,让我第一次感到了不安。那就是瑞典公主Matilda。
以前在他就任瑞典医学院副院长期间,他所主导的几个实验室都取得了骄人的研究成绩。而同时在他力主下推行了学院体制改革,设立了学院直属的制药机构,把商业和学术直接挂钩,使学者可以直接从他们的研究中获得经济利益。这项举措杜绝了先前屡禁不止的,学院的研究人员受其他医药公司的高薪诱惑,利用学院的设备和人力资源,搞兼职的现象,从而维护了学院的学术实力和声誉。因此在今年瑞典医学院的院长选举中,靖平的成就和能力无人能诟病。
他唯一的障碍是,他不是瑞典人。由非本国人执掌瑞典人引以为民族骄傲的学府的大印,从该院1810年建立以来绝无先例。
关键时刻,是身为学院委员的Matilda公主的强力支持与游说让学院破了传统,最终靖平以绝对优势的票数当选。
Matilda公主拥有瑞典医学院授予的医学硕士学位,并在学院就任组委会委员。和她的高智商同样出名的是她的美貌。
我曾在斯德哥尔摩,靖平的就职仪式上见过她。淡金色的头发,冰绿的眼睛,高挑修长,华贵优雅,当然,也倨傲。整个仪式上,她都站在靖平身边,两人看起来无比登对。
她对靖平的支持和青睐,已在报章杂志上被炒得火热,甚至有流言甚嚣两人已经秘密订婚。
我相信瑞典人会乐于见到靖平这样一个传奇做他们国家的女婿。
由于工作的关系,她和靖平的接触非常多,这让我担心,因为她实在是云深的劲敌。我知道靖平是个专情的人,但他和云深在布鲁塞尔发生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
世事无常,斗转星移。命运究竟会把他们两人带向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童鞋们,偶又在吹牛了 - 目前还没有治愈乙型肝炎的抗体 (为了显得靖平厉害,又不能侵犯前人的专利,偶就被迫发挥想象力,撒谎吹牛了,大家表见怪。)
大家能看出来云深的家族危机和问题四伏,她置身这样的环境里,称不上太幸福,而且今后的一些坎坷纠葛也跟她的家族和身份脱不了干系,所以云深的公主身份带给她的痛苦会多于幸福。
另外,聪明的童鞋们,大家也能看出来,云深的情敌就要登场了。
巴尔蒂莫的重逢(靖平)
上一次见Rubinstein 教授是三年前,我和他一同在大阪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当时会后我去给云深买礼物时,他还笑我变成了孩子王。以后虽然常有电话和邮件的联络,却始终没有再见。
然而时隔三年后的再次相见却并没有让我感到喜悦,因为这次的会面地点是在霍普金斯医学院的Sidney Kimmel癌症中心 - 他的病房里。
他被却确诊为肝癌,刚做了手术。
我得到消息后,立即从斯德哥尔摩赶了过来。见他之前,我询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得到的回答是 – 他所剩的时间只有一年到一年半。
我生命里又一个重要的人要离开了。岁月究竟还给我留下多少情感是可以把握的?
走进Rubinstein 教授的病房时,一位年约六旬的妇人正坐在他床前。
Rubinstein 教授看到我,高兴地大声说:“我的伙计来了!”他明显地消瘦,原先一头浓密粗硬的头发因为化疗已经脱光,但一双眼睛却如旧时一样矍铄有神。
他为我介绍了那位妇人,说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寒暄几句后,她就匆匆告辞。于是病房里剩下我们两人。
“你没给我带酒来?他们现在不让我碰酒,连注射时的消毒酒精都省掉,怕我拿去喝了。”他对我眨眨眼。
“我没这个胆。”我故作轻松地对他笑。
“没交情!没有我当年把你从一个小菜鸟提拔成我的研究助理,你今天能当上瑞典人的院长,还跟霍普金斯学院对着干吗?”他故意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