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锦荷记 云深靖平 2143 字 4个月前

我沉默片刻,开口道:“好,你站到我身前来。”

云深站在我与案几之间,手里擒着她刚才用过的那只紫毫。

我站在她身后,右手覆在她拿笔的手上,然后握紧。她的手滑腻柔润,如同一块软玉。

我身体略略前倾,尽管我们的衣物已经相互摩擦,但我却尽量保持着与她肌肤间微毫的距离。但她鬓边的柔发却避无可避地触上我的面颊,伴着她身上隐约的柑橘花的清新体香,在我心中划出一波一波的暗潮。

这时,她的身体忽然微微向后一靠,和我的紧紧贴在一起。我心中的暗潮骤然变成了狂涛,心跳得沉重而激烈。我告诉自己往后退开,但脚却像被定在了地上,半步也挪不动。

我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平静。对写字来说,神涣是大忌。

“手上放松,注意我的起落,回转,运笔,还有气息。下笔前要做到心中已有字,就可一气呵成”我嘱咐她道,然后敛气凝神后,挥毫下笔。

我只节选了《自叙帖》中的一段,提笔完成后,我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向侧一步站开。

“感觉到了吗?”我问她。

她慢慢抬起蝶翼般的长睫,褐眸里闪动着我从未见过的激越璀璨光华,珠润的唇边擒了微微的颤动,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庞晕满润泽发光的绯色。

她就这样,带着绝艳的风华和隐约的盼望憧憬,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几乎已经无法思想,但却强迫自己转开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我轻轻拿下她手中的紫毫放在笔架上,再轻松地对她一笑:“快去吃饭吧,不然你的舅舅要饿出胃病了。”

初劫 (靖平)

再过两周就是云深十六岁的生日,澄碧和Philippe后天会从甘肃赶回来,然后休一个长假,和云深好好过一个假期。他们在四川的考古工程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完工以后,便被中国国家家考古局借到甘肃,参加楼兰古墓的开挖和鉴定工作。他们两夫妇当然求之不得。

云深这几天忙着给父母准备礼物 - 成碧的护肤品,治Philippe腰疼的中草药,还有给他们买的衣服。我因为太忙没时间陪她,她就拉着玮姨一趟一趟往商店跑,搬了一大堆东西回家。

此刻,我正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个季度公司股票的涨幅统计,Nigel悄悄走进来,站在我桌前。

“什么事?”我抬头看着他,略略坐直了身体。

很奇怪,他以往都会先打电话询问,征得我的同意后再进来。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Nigel看着我,一改以往的轻松调侃,蓝色的眼睛里含了悲悯和忧虑。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靖平,我刚收到一份给你的传真。楼兰的考古工程出了事故,一座正在被发掘的墓穴塌了,死了七个人。你姐姐和姐夫也在里面。”

我一动不动,看着他,时间似乎停滞了。良久,我听见自己说:“你再说一遍。”

Nigel的嘴唇翕动着,但他的声音却被我耳中的轰鸣盖过。

昨天才和我通话的澄碧和Philippe已经不在了吗?

我生命里已所剩不多的亲人又少了两个吗?

云深,你怎么办?

普渡寺的宽林和尚给你算的命果真是言中了吗?

这是否就是你命里的第一个劫难?

我把车留在公司,叫了一辆出租车送我回家。我此刻脑子太乱,需要集中精力想想等一会怎样面对云深和玮姨。

回到家时,玮姨正叮嘱着佣人在摆放几株新买的瓣莲兰花,看见我,很是惊奇:“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简短地告诉了她事情的缘由,她顿时抖得几乎站不住。

Fran?ois和我扶她坐下。她头靠着我,开始低低地哭泣。

“云深怎么办?要先瞒着她吗?”玮姨断续的语音里间杂着压抑的哭泣。

“网络和电视上的新闻已经开始报道,不可能瞒她了。”我沉重地回答。

玮姨开始大哭起来:“那孩子这样小,还不到十六啊。她怎么受得了?“

“交给我吧。”我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现在她人在哪儿?”

“在她自己房里。”她哽咽着,又叫住我:“靖平,还是我去吧。我怕你看了她伤心的样子受不了。”

我摇头:“不,我去。”

我把玮姨交给Fran?ois和菊婶照顾,然后缓步上楼,脚沉得像灌了铅。走到云深房间门口,我伸手敲门。

“请进。”是她欢乐清脆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她坐在窗前,正在用鲜艳的包装纸,精心地包裹给她父母准备的礼物。

“靖平!”她欢悦地蹦过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不说话,只深深看着她,仿佛要把此刻她欢乐幸福的笑颜刻到我魂里去。

我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她。这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过的动作,但此刻我将她抱得那样紧,连我自己都觉得肋间生疼。

她带着惊异却乖巧地伏在我胸前,手摩挲着我的肩:“怎么啦?靖平,你在发颤。”

我在害怕,从未有过的怕,怕她会有的的反应。

我把面颊和她紧贴在一起,唇放在她耳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云深,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都会看着自己的长辈去世,都会迎接新生命的诞生。我们无论多爱一个人,终究还是会和他分离。这是自然规律,只是早晚而已。”

她用力挣开了我的怀抱,撅着嘴,双目熠熠地看着我:“我却不想你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只要你需要。”我盟誓一般说。

她笑了,脸上的喜悦和满足让我无法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