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在见到莲华之前的打算,在看见她身上?的满身伤痕之后,苏蕴宜觉得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难道因为莲华侍奉淮江王多年,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再?度推她出去?承受一次伤害吗?同样的伤,经历一百次之后,就能不再?觉得痛苦了吗?
终是摇摇头,苏蕴宜说:“没事,你好好养伤就行,我会尽快动手,到时我们一起走。”
虽然少了莲华这?个帮手,但好在和裴七郎碰上?了头,那厮本就打算对淮江王动手,大约在王府里也埋了内应吧。
眼见苏蕴宜起身就要离去?,莲华忽然唤住了她,“苏女郎,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妹妹双喜,她是怎么死的?”
“她……她……”苏蕴宜不知该如何回答,若直言双喜是被淮江王手下打死的,莲华必然想要复仇,可仇恨这?把双刃剑,又?难免伤到她自己?。
苏蕴宜于是含糊道:“自你走后,她生了重病,久治不愈,最终撒手人寰。”
莲华直勾勾地看着她,冷不丁问:“她的病,与淮江王有干?”
“你怎么知道?”苏蕴宜下意识地说,脱口才知不好,而莲华周身已然不住地战栗起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莲华的眼中再?度浮现?水雾,而与之前不同,此次泛起的还有森冷凶光,“我才跟老狗走了不久,就隐约听他?的一个侍卫同人炫耀自己?打死了得宠姨娘的妹妹,当时我就有所怀疑,只是不敢细想……没想到猜测终究成真。”
“苏女郎,你来找我,是不是本就打算邀我联手杀了那老狗?是不是?”
面对异常激动的莲华,苏蕴宜只好硬着头皮把之前的计划说了一遍,“……可这?样一来,你难免再?受凌辱,我会另想办法,你不必担心。”
可莲华却说:“苏女郎,若求生不分高低贵贱,那么报仇呢?”
一时怔住,苏蕴宜哑口无言。
“不止是为了双喜,还有我自己?,还有死在这?王府里头数不清的姊妹们。”
“她的冤屈,我的冤屈,我们的冤屈,我想亲手一一讨回。”
莲华的声音像铸铁坠地,硬生生在苏蕴宜心头砸出深坑来。
第40章 第四十章 当即狠狠掼了那波斯女人在榻……
“她好?点了么?”
直到头顶传来裴七郎的声音, 苏蕴宜才恍然回?神。她点了点头,“她应当不会再寻短见了。”
此时夜色已深,淮江王府内原本涌动?着的华灯也被一盏盏熄去, 只留庭前廊中偶然一点灯火。裴七郎和苏蕴宜便坐在长廊这一点灯火下。
那一句问?出后, 裴七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拿他一双眼眸深深地看着苏蕴宜。苏蕴宜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
双手揪紧了膝头的裙摆, 苏蕴宜垂下头, “她叫莲华, 是双喜的阿姊……你记得双喜吗?就是我照顾过的那个小女孩儿。”
“我记得。”裴七郎毫不停顿。
“我原本的计划是, 进入王府后联系上莲华, 借她之手给淮江王下药。”
“那现?在的计划呢?”
“现?在……”苏蕴宜怯怯侧头,飞快地看了眼裴七郎, “现?在计划也不变!”
说完她就如兔子一般向廊外?的草地上跳去,谁知腰间蓦地横亘一条结实的臂膀, 硬生生将她捞了回?来。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想跑?”
逃跑失败的苏蕴宜尴尬向某人赔笑?, “嘿嘿,你手劲儿真大。”
“为什么逃跑?”裴七郎将她圈得更紧。
“唔……”苏蕴宜被迫深陷入他怀中,她有些呼吸不畅, 双手抵着裴七郎的胸膛推了推, 没?推动?,嗔道:“你松开些,我都快喘不过气儿了。”
谁知眼下裴七郎不肯吃这一招, “回?答我。”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苏蕴宜小声嘀咕。
闻言,裴七郎反而笑?了,只是他笑?意冷淡,叫苏蕴宜觉察出几分危险, “明知道我会生气,却还是不肯放弃,嗯?”
说话?间,他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就带着微微凉意,在她颈间游离。苏蕴宜瞥一眼裴七郎不悦的神情?,心下一横,暗道一不做二不休,竟是主动?圈住了他的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教我这样做的,不就是你么?”
裴七郎一挑眉,“我?”
“对啊!”苏蕴宜理直气壮地道:“当初我求你帮我,你光吃一回?还不够,还反过来拿捏住我帮你干活,从那次起,我便知道做事得靠自己。裴夫子,您的的谆谆教导,我可一直铭记在心内。”
这下可就换成裴七郎面露尴尬了,他松了手上的劲儿,支支吾吾道:“当初……当初我只是……”
“我知道,你当初是想找一个得力的帮手,是不是?”苏蕴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认真道:“你觉得我有潜力,或许能用得上,这才借机逼我动?手,不是么?裴七,引我走?上这条路的,正是你自己啊。”
“我说这些,不是想同你翻旧账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我之所以会走?在一起,正是因为我是个事事算计、步步为营的人。你不能要用到我的时候,就希望我聪慧机敏,能为你出谋划策,你不用我,我就得温驯懂事,以你为天。”
“如今你或许不再需要我襄助,可我还是我。”苏蕴宜一字一顿道:“这件事我会自己动?手解决,希望你不要阻拦。”
静默许久,裴七郎忽然叹息一声,弯腰将脸埋进了苏蕴宜怀中,苏蕴宜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地在自己胸前响起,“我没?有不需要你,宜儿……我只是,不想你以身犯险。”
他的头发很长,是软而细的,半束着在后背披散开来。苏蕴宜曾听嬷嬷说过,说头发软的人心软,她觉得此言多半不真,这个人的心分明硬得像石头一样。但这不耽误她上手。苏蕴宜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笑?道:“怎么会是犯险呢,这不是还有你?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你真是……”裴七郎也无奈笑?起来,仰起脸来看她,“怎么总是能这么轻易就把?我哄好??”
“因为你真的很好?哄啊。”苏蕴宜笑?道。
裴七郎叹道:“那你得答应我,不许做危险的事,不能在这里除下伪装,更不能自己去接近淮江王。”
“我都答应你。”苏蕴宜冲他眨眨眼睛,“还有别的吗?”
裴七郎就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盛满了今晚湿润的月色。
于是苏蕴宜低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