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观棠轻轻一笑,“我以诚待兄长,兄长必不会相负。”
石安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而去?。
当天下午,石安国奉命领精兵两千,南下竟陵。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们的血汇集一处,像……
石安国既去, 公仪老?头儿自然同行,他策马跟在石安国身旁,几次转头细细打量他, 终于惹得石安国发问:“先生, 你今日老?是看?我作?什么?”
“殿下此番受六殿下派遣出兵征战, 老?朽看?着, 竟无怨愤之意?”
说话时, 公仪老?头儿紧盯着石安国的双眼, 捕捉到他眸底掠过一丝茫然, 旋即又归于平静。石安国道:“先生不问, 我竟还?不觉得,虽是受老?六指挥, 但我此番是为北羯出战,便没什么好怨愤的。”
公仪老?头儿压低了声音, “殿下可曾想到, 纵使你成功打下竟陵, 捷报传回?邺城,陛下和诸位朝臣,也只会?觉得是六殿下指挥得宜, 这功劳可落不到你头上多少?哇!”
“这个消息本就是老?六打听到的, 主意也是老?六出的,我此前损兵折将?,如今能够将?功补过就很不错, 战功……没有便没有罢。”
最后一句,石安国说得艰难,然而话既已出口,他反倒松了口气似的, 整个人都泄下来?。
公仪老?头儿看?着他,眼神?复杂,“那以后呢?”
“什么?”
“老?朽指的是班师回?朝以后,六殿下立此战功,朝中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恐怕就会?立即向他伏倒,届时陛下必定立六殿下为储君,到了那个时候殿下,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石安国陷入了沉默,公仪老?头儿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他。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老?六,或许确实比我更适合做一国之君。”看?着愕然的公仪老?头儿,石安国沉声说:“只要他能带北羯走得更远,我退这一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若六殿下不肯退这一步,非要拿殿下开刀立威可怎么办呢?”眼见石安国蹙眉不语,公仪老?头儿迅速地说:“老?朽有一计,殿下带领这两千精兵立即回?返,趁六殿下不备,将?其软禁,夺了他的兵权,再……”
“公仪楚!”
一声怒喝,惊得左右将?士纷纷向此处望来?,石安国压下怒火,低声道:“先不说老?六于我有救命之恩在先,又托付重任在后,一旦我军中火并,被?襄阳城中的高回?察觉,近十万锦军倾巢而出,我们区区三万人马,顷刻间就会?覆灭!北羯的未来?与我个人前程相比,孰轻孰重,你难道分不清吗?!”
被?他当头怒斥,公仪老?头儿面上却无半分愠色,反而捋着胡子“呵呵”地笑了起来?。石安国微微一怔,陡然反应过来?,“你是在试探我?”
公仪老?头儿拱手致歉,“殿下勿怪,老?朽身为谋士,自当为殿下的终身筹谋,若殿下真有意与六殿下相争,老?朽便是赔上这条性命,也会?竭力相助到底。”
“我晓得你是为我着想,只是不必了。”石安国无声地长?叹一口气,“依我看?,老?六他确实是个有手段有仁心的,如今我主动退这一步,想来?以后他也不会?故意与我为难。”
“那殿下以后可要当个闲散王爷了。”
“闲散王爷也好,继续征战沙场也罢,总归有我石安国在一日,就不会?叫你老?无所依。”石安国说完,笑着往公仪老?头儿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公仪老?头儿怔了怔,也跟着大笑起来?。
话既说开,石安国愈发坦然,继续率军南下,又疾行两日后,终于抵达竟陵。公仪老?头儿替他写了封邀范宁出城相聚的信,遣使者?送入城中。
“虽然六殿下有所部署,但咱们也不得不防,那范宁如此畏战,必是胆小怕事之人,若是轻易出城,说明?有诈,殿下便该严加防备。”
石安国深以为然,当即遣人送信入城。莫约一个多时辰之后,使者?回?来?了,身后却不见范宁的身影。
使者?道:“那范宁很是警惕,再三盘问了我,又推脱说两家?虽私下有免战约定,但终究分属两国,不便相聚。”
石安国看?向公仪老?头儿,公仪老?头儿这才点了点头,取出一封开口的信,“这是他们太傅魏桓写给我们六殿下的信,你只同他说,若不肯出城商议,我们立即打道回?府,改明?儿战场上相见。魏桓那里,他自去交代?。”
使者?又匆匆而去,这一次,身后多了范宁和二十来?个亲卫。
这么几个人,在石安国眼中必然翻不出什么风浪,他亲自出迎,“范太守,久仰大名。”
为首的范宁沉着脸向他一拱手,“大殿下。”
有些出乎意料的,这个范宁看?着年岁不大,莫约三十不到的样子,生得高大魁梧,行走时虎虎生风。
可惜,内里却是个草包。
这么想着,石安国将?范宁一干人等放进了自己营帐中。
范宁的脸紧绷着,显然被?要挟着出城导致他心情不是很好,对上石安国也没个好脸色,“不知大殿下非要我亲自出面,是想谈些什么?”
“范太守莫恼,终究你我两家?此前只是通过魏太傅转达讯息,未免出了纰漏,我们殿下这才想请范太守当面一聚。”公仪老?头儿笑呵呵地道:“不知建康此后还有没有密旨送与范太守?若有,咱们也好互通一下有无。”
“没有。”范宁冷硬地道:“我曾同我们陛下发誓,会?在七日之内出兵解襄阳之围。如今约期已到,你们那里若还?是攻不破城,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
石安国猛地起身,又被?公仪老?头儿按下,他面不改色地道:“范太守何必如此?太守既然拜托魏太傅与我们六殿下私下和谈,想来?也是不愿麾下将?士平白受死,如今又何必说这样的气话呢?”
范宁的脸色略微和缓了些,“可我若迟迟不动兵,陛下非要治我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不可,我又如何担待得起?”
“其实,以范太守之能,时至今日,尚且只屈尊居于一个区区太守之位,何其可惜?”公仪老?头儿意有所指地问:“魏太傅可曾向范太守许诺过,事成之后的报酬?”
范宁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咳嗽了一声,“某只想保全部下们的性命,高官厚禄什么的,不作?他想。”
石安国听着,眼中掠过一丝不屑。而公仪老?头儿嘴角笑意愈深,“锦国皇帝不识人才,这才委屈范太守居于边境小郡,我们大殿下却是惜才之人,不知范太守可曾想过另谋高就?”
来?竟陵的路上,公仪老?头儿便与石安国商议过,范宁怕死,怕死之人,多半贪婪成性,若以高官厚禄诱之,说不定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竟陵。
果然,听了暗示,范宁眼中暗光一闪,“先生此言何意?”
“我有一法,既可使太守保全部下性命,又可使太守扶摇直上。只消太守打开城门,迎我等入内,待六殿下攻破襄阳,率大军自竟陵南下,我北羯铁骑踏破建康城的那一日,就是太守封侯拜相之时。”
公仪老?头儿盯着眉头紧锁的范宁,“范太守,你以为如何?”
沉吟间,营帐外有鸣镝声一掠而过,连续三声。
军营中常以鸣镝号令军士,石安国和公仪老?头儿只当是下属所发,并不以为意。范宁一直紧锁的眉头却在这三声鸣镝之后舒然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