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灵儿一个激灵从床榻上翻身而下,两脚都软了,“昭华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
“昭华,醒了吗?”
魏桓的声音虽轻,炸在两人的耳边却?如惊雷一般。
潘灵儿登时脸色惨白,还?是昭华先反应过来,命她脱了外?裳跪在地上,自己则躺回床榻,盖上被子?,“夫君?”
魏桓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潘灵儿仅着中衣跪在一旁,而昭华睡在榻上,面色不善。
他权当屋子?里没潘灵儿这么个人似的,径自在昭华床沿上坐下,微笑着说:“七日后是你的生辰,这样大的日子?,若非宫里来人说皇后要为你庆生,我险些都要忘了。”
嫂嫂的动作好快……昭华心里想着,面上却?浮现恰到好处的迷惑,“苏后为我庆生?”
“正?是,届时宫宴,皇后说请你我夫妻同往。只是我不得空,就让……”魏桓淡淡一瞥,随意指了下潘灵儿,“就让潘氏陪你一起?去吧。”
潘灵儿暗暗攥紧了双拳。
魏桓这一指看似随意,实则是怕自己不去惹昭华生气,拿她给昭华赔罪呢。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把她当个玩意儿一样对待……
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潘灵儿愈发低垂下头,掩去自己眼中流露的恨意。
“你不去?!”昭华险些坐起?身子?,勉强才压下,故作娇嗔道:“皇后请的是我们?夫妻二人,你不去算怎么回事?届时皇兄和皇嫂出?双入对,我过生辰,却?还?孤零零一个。皇兄本?就不喜我嫁了你,这下背后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呢!”
魏桓无奈道:“那?等你回来,我再陪你补过一个……好了好了别闹了,那?宫中究竟有什么,你非要我去?”
昭华唇瓣猛地一颤,幸而她背对着魏桓,没叫他看出?异常。她“哼”了声,“宫里能有什么?还?能有洪水猛兽,魑魅魍魉,你去了就把你生吞了不成?”
她翻过身,略带挑衅地看着他,“还?是因着之前那?些事儿,你怕了我皇兄,不敢见他?”
魏桓面色未改,周身气压却?陡然下沉,一对乌黑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冷冷看着昭华。
“我不敢见他?”
“只盼他到时不要不敢见我才好。”
说罢他便起?身匆匆离去,昭华大松一口气,软倒在榻上。此时她才察觉,自己后背的布料都被冷汗浸透了。
潘灵儿向门外?看了眼,凑到昭华身边小声问:“消息可送到了?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点了点头,昭华道:“你只装作不知情便是,别的一概不用?管。”
“哦”了一声,潘灵儿半晌才垂眸缩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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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浓墨,北风咆哮,策马驰骋在野地里的骑士们?人人热汗满头,神情疲倦中难抑兴奋。
不为别的,只因这是他们?出?京的第二夜,经过这两天两夜接连不断的极限奔袭,竟陵郡已?近在咫尺,有眼力好的人,甚至已?经能遥遥望见竟陵守军驻扎在城外?的连绵营帐。
领头的骑士缓辔而行,待其余人等都缓过气儿来,才带领众人牵马来到竟陵守军营地前。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身形,哨楼放哨的士兵立即便发现了他们?,“站住!什么人胆敢夜闯军营?”
领头的骑士抬起?头让他看清自己,“我们?是京中禁军,有要事报与范太?守。”
哨兵细细打量他们?,见这一群青年男子?,虽都满身风尘、面容困倦,却?人人身姿英挺,尤其领头这位,周身气度雍容不凡,顿时信了三分,客气地请他们?稍后,自己匆匆去请守将了。
片刻之后,一名衣着随意,显然才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的男子?朝踟蹰着此处而来,他在这一行人数步之外?站定,“在下竟陵守将陈显,敢问诸位禁军的弟兄是谁派来?有何要事?”
“我等乃是奉魏太?傅之命前来。”领头那?人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握着水囊哑声道:“至于为了何事……既是要事,自然要等见了范太?守再当面同他说。”
说罢,他一抬手,身侧立即有人出?示禁军令牌。
陈显细细看过无误,又见面前此人容貌俊逸,风度从容,嗓子?虽因疲惫而沙哑,但难掩其上位者气息,想到此前派弟弟往建康送的信,一算日子?,心里已?然确信,当即引人往城中而去。
“禁军诸君请在此稍等,我这便去请范太?守前来。”
将一众人等引至太?守府邸后,陈显转身匆匆而去,待他走后,一干人等各自在厅中或披甲或洗面,唯有方才领头那?人在左右侍奉下,褪下被汗水打得湿透的禁军常服,换了一袭玄衣纁裳,戴上通天冠,转过身来,赫然是一副锦国皇帝接见臣子?时的装束。
此人自是裴玄,他一理蔽膝,径自在上首落座,不远处来人的脚步声已?传入耳畔。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光四溅,人头落地,……
“来的是魏太?傅所派遣的禁军?可能确认?”
“我已看过他们的信物?, 确是禁军无疑。”
范宁边走?边兴奋得直搓手,“定是太?傅收到信,遣人相助于我来了!”
相较于他, 陈显显得忐忑不安, “太?守, 要不然咱们还是算了吧, 若你与魏太?傅密谋之事?被陛下知晓, 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胡闹!人都?到了, 如何还能反悔?再说了, 便是陛下知道了又怎样?”范宁低声呵斥着?, 伸手向门推去?,“纵使他是真龙, 来了我们竟陵也得盘……陛、陛下?!”
厅中主位坐着?的青年,着?玄衣纁裳, 头戴通天冠, 他神情肃穆冷然, 眉眼?间虽带有倦色,周身气势却磅礴。随着?范宁推门而入,身侧数十名披甲亲卫一起侧目向他看来, 威压之下, 范宁不自?觉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不明就里的陈显忙跟着?跪下。
“范卿识得朕?”
裴玄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范宁只觉脑内一片恍惚, 嘴唇不由自?主地开阖,“虽不曾见?过陛下,但身着?皇帝常服,又如此威压凛然之人, 必是天子无疑。”
“是么?”裴玄笑了一下,“不是朕,说不定是魏太?傅呢?”
此话一出,范宁心底里藏着?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散了,但他能从北境南渡而来,又在竟陵这?等前线重镇支撑许久,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重压之下,反倒强行冷静下来,竟昂首看向裴玄,“陛下既然亲自?来此,想?必是知晓了我写给太?傅那封信中的内容。臣自?己做下的事?,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只请陛下当面听我一言。”
裴玄默然无言,冷冷看着?他表演。
“陛下去?过北境么?亲眼?见?过北羯人么?知道北羯人是如何残杀汉人的么?臣出身阳都?范氏,自?阳都?至江左,迢迢上千里,这?一切,臣都?见?得多了!”
“北羯势盛,而大锦势弱,原该韬光养晦、安抚民生,陛下却穷兵黩武,大肆北伐,以至于褚珩章战死,十万将士被围困襄阳城这?究竟是谁人之过?究其根本,到底陛下生于建康长于建康,若非有我一事?,恐怕陛下自?出生起,就没出过建康宫的宫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