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此前?可同紫苑有什么?恩怨?”
“汤官宫人未曾提起她?们同紫苑有旧日仇恨,只说似乎是因为她?们当日见着紫苑时没有主动行礼。”
……只是这样吗?
苏蕴宜想到了白日里匆匆一瞥的那两具尸首,虽然都已严重腐坏,却还能依稀看得出,两人生前?都是颇清丽的少女。
她?们也有父母家人,或许此刻还在家中,巴巴盼着她?们有朝一日能出宫回去。
今日力挽狂澜,破了皇后的设计,本该庆幸才是,倚桐和莲华却瞧见苏蕴宜的脸色阴霾沉郁。
“贵嫔,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倚桐试探着问。
摇了摇头,苏蕴宜叹声道:“打听打听那阿菱和小?伊家在何处,给?她?们的家人送些财帛吧。”
“是。”
……
无论此一夜间如?何风云变幻,待到白日,又是风平浪静。
魏皇后照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正由十数名?宫婢服侍着细细洗漱时,青柏埋头入内,在她?耳边报告了苏贵嫔在一夜之间摆平了后宫风波的事。
下一瞬,跪侍的宫婢手中高举着的茱萸纹斑斓金盆被掀翻在地,掺了玫瑰汁子的温泉水兜头浇下,打湿了宫婢半身?,而她?一言不敢发,只是连忙伏跪在地。
“不止如?此,她?还从自己私库中拨出不少银子,给?那些受了欺凌的宫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俸。”青柏却仿佛没察觉到主子心中的恼怒一般,继续平静地叙述:“昨夜才审问完,当场就发了,如?今宫中人人称颂苏贵嫔赏罚分?明、宽严相济,若再想以她?的名?头行捣乱之事,恐怕不能了。”
魏皇后面上不见丝毫表情,甚至堪称冷静,奈何剧烈起伏的胸口暴露了她?的内心,“这个苏蕴宜,倒是和裴玄一样。”她?紧咬牙关,字句从缝隙艰难崩出,“惹人生厌。”
“其?实娘娘不必生气。”青柏此时才抬起头,对上魏皇后灼烧着火焰的眼?瞳,“毕竟太傅已经回来了。”
刹那间,大火熄灭,魏皇后眉开眼?笑,“是了,兄长回来了,这一切自有他为我做主。”
她?如?同世上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般,眉眼?漾起缱绻笑意,魏皇后甚至提起裙摆在原地转了个圈,“对了,去告诉兄长,我想他了,我想见他一面。”
“娘娘,后日举办宫宴,届时您自然能见到太傅。”
“不!那是皇后见到魏太傅!”魏皇后红唇轻撅,似撒娇一般地道:“我要?见的是我兄长!”
青柏默然片刻,只好?道:“娘娘,太傅刚回府时我便已命人去请过了,可是太傅还是不愿见您。”
“兄长他……还是不愿见我。”
这一句话给魏皇后带来的打击似乎比苏贵嫔成功翻盘还要?大得多,方?才她?还有精力发脾气,可是此刻,却犹如?被抽去魂魄一般,也不顾地上被洗脸水打得湿透,她?颓然跌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不愿见我?就因为……就因为……”
“娘娘!”
一语喝住魏皇后的言语,青柏冷冽的目光下瞥,“你们都退下。”
跪了满地的宫婢们无声起身?飘走,殿门关阖,偌大徽音殿便只剩下魏皇后与青柏二人。
青柏将魏皇后从满地的水渍上扶起,像安抚孩童那样将她?按入自己腹间,而魏皇后也真的像孩子那样在青柏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一只贴在门缝上的眼?睛因目睹了这一幕,正惊恐地震颤着。
潘灵儿咽了口唾沫,右手按上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正欲悄悄撤离,青柏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已向她?的方?向睒来“是谁在那儿!”
徽音殿内,魏皇后的哭声戛然而止。潘灵儿则呆愣在原地,不知该是进还是逃,而两次呼吸之后,青柏便已猛然推门,她?沉沉的目光落到潘灵儿的脸上,“潘夫人?”
潘灵儿勉强讪笑两下,“妾……妾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待青柏如?提溜鸡崽一般将潘灵儿提溜到魏皇后面前?时,她?已收起了所有情绪,一张英气的脸上漠然一片,高高在上地看着伏跪在地的潘灵儿,如?同打量一只老鼠,“你方?才在外头可看见、听见了什么??”
潘灵儿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妾什么?都没听见!”
嗤笑了一下,魏皇后幽幽道:“你就贴在殿门外,怎么?会什么?都没听见呢?”
冷汗缓缓从脊背滑落,潘灵儿艰涩地转动脑筋,“妾……妾只是看见,娘娘因挂念兄长伤势而伤心……”
见魏皇后默然不语,心脏砰砰猛跳两下,潘灵儿鼓起勇气,膝行着更?前?一步,“娘娘,如?若不弃,妾愿为娘娘分?忧。”
“你?”长眉挑起,魏皇后显然对她?不甚信任,“你能懂什么??”
“妾自为陈家妇后,精研梳妆打扮,也颇知如?何吸引男子。”说着,潘灵儿缓缓抬起头来,一张桃花面在魏皇后眼?前?展露无遗。
此刻细细看来,潘灵儿五官亦有瑕疵,两腮过窄,琼鼻略长,可生在她?脸上,就怎么?看怎么?妩媚鲜妍。七分?颜色,却有十分?风情。
再想起建康城中,关于潘夫人风流多情的传闻,魏皇后一时微微失神。
眼?看魏皇后目露迟疑,潘灵儿笑意愈浓,“妾蒙娘娘收留,无以为报,愿倾囊相授,助娘娘得偿所愿。”
·
式乾殿内,几乎通宵忙碌的苏蕴宜也埋头睡到晌午,迷迷糊糊醒来时,身?侧的裴玄自然早就不见了,她?并未多想,只是唤着倚桐和莲华的名?字让她?们送上茶水。
一只端着茶盏的手探入床帏,苏蕴宜接过咕咚咕咚喝了满盏,又打着哈欠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
猛地掀开床帏,苏蕴宜有些呆呆地看着外头说话那人,“那你怎么?不在太极殿?”
裴玄笑道:“自是因为我思念你啊。”
“思念我?我不就在这儿睡觉,有什么?好?思念的?”虽然嘴上嘀咕着,但苏蕴宜还是乖乖顺从了裴玄,任由他牵着自己下榻。
倚桐等人早就为她?备好?了素日爱吃的糕点,苏蕴宜饿得发慌,也懒得讲究,坐下就是吃。裴玄也由着她?,只是自己在七弦琴前?坐下,似是在盯着琴弦,又似是在看着她?。
连吃了几块糕点,心慌的感觉褪下去一些,苏蕴宜才注意到裴玄的失常,“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