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鄞不再看她,提步欲回院子。
林熹月见状,拎着裙摆浅浅跟上,小嘴甜如蜜糖:“月儿等了哥哥好久,困乏也不敢入睡。月儿今日特来给夫人送上我新熬制的槐花蜜,哥哥一起用些吧。”
陆鄞本对她没了兴趣,可她这么穷追不舍他倒是突然想起一点。
虞晚是他梦中有纠葛的女子他很清楚,那么林熹月又是为何会处处去模仿她呢?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就那么相似的两个人,还是林熹月她早就知道了些什么?亦或是她也做过梦――
陆鄞越想越心凉,他偏头睨了眼李忱,又俯首看了眼林熹月的脚。
主仆两人数十年的心有灵犀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夜色下,两人正走在九曲回廊上。李忱快走几步引路,步伐翻飞间,右手暗用力。靠着林熹月那边廊上骤然便灭了。
林熹月照常往前走,右脚却猛地一下踩进了水缸里。
冰凉的缸水一瞬刺痛她的感观,林熹月忍不住尖叫了声,李忱适时的扶住了她。
“这,这怎会有一个水缸?!”冰水刺骨,林熹月打了个喷嚏,不可置信道。
陆鄞食指抵唇:“这水缸里有淤泥,太脏,你先把鞋袜拖了,我命人来给你送新的。”
林熹月看了眼身侧的李忱,唇边犹豫着:“可是……”
李忱急忙别过眼睛。
林熹月鞋袜中淤泥混杂着脏水,灌泡裹着,极为不适。既然除了世子哥哥能看她的脚,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林熹月弯身褪去了鞋袜,右脚处莹白一片,挂着几块淤泥。
陆鄞凝神看去,这一看,唇角便勾起了一抹寒凉。
他沉声道:“李忱,安置好林姑娘。”
“诶?”林熹月攥着陆鄞的袖子,哀怜道:“世子哥哥,您不管我了吗?”
陆鄞皱眉,拂袖甩开了她的触碰,语气也是一贯的薄凉:“难不成要我背你回去?”
他这上挑的尾音,夹枪带棒的语气就好像在问――你配么?
林熹月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分明前几日的花宴,他还同她一起出现在女眷席面的。
她受伤问道:“哥哥,月儿是哪里做错,惹你不开心了吗?”
话赶话到这儿了,陆鄞没必要遮掩。他沉声问:“你有没有事儿瞒着我?”
林熹月美眸一怔,眼睫有一瞬的慌乱,可她很快就否定:“没有。”
陆鄞目光落在林熹月右眼下的小痣上,冷笑了声,没什么说,离开了。
林熹月心脏猛地下坠一般,冰凉一片。难道,难道世子哥哥知道她是假的了?!
这时路过两个洒扫的小婢女,低低的议论声携着春风吹入了她的耳畔。
“听说了么?太子今日只娶了侧妃,听说那位虞二姑娘福薄,患了场大病,再没法入东宫了!”
“是啊,要不然她就是日后的晚良娣了。啧,就等着病死在国公府吧。”
林熹月指甲狠狠嵌入皮肉,美眸满是恨意。
重活一世,她还是没能改变命运。虞晚那个贱婢怕是又勾搭上了世子哥哥!
有那么个活人在面上摆着,纵然她学得再入木三分也到底不是虞晚。
林熹月绝望的闭上眼,滴下两行怨恨的眼泪。
她不信,难不成她多了一世的记忆还斗不过那个贱人吗?
――
翌日傍晚,敬明堂内,薛氏刚服过了安神药,倚在美人榻上翻阅着媒婆上午送来的画册。
正逢着陆鄞下值,黑色的官靴甫才踏进屋,薛氏脸色顿时多了抹笑容:“是鄞哥儿回来了。”
“给母亲请安。”陆鄞颔首行礼,随后便注意到一旁还盛着药渣的白瓷碗。
他眉心拢了拢:“母亲病了?”
薛氏还未开口,一旁服侍的刘妈妈便多嘴道:“世子爷,夫人这都是自己闹的,她惦记您身上那个案子,日夜不眠,这不,现在都需要服用药物才能助眠。”
陆鄞眉梢一沉:“让母亲挂念,是儿子失职。”
薛氏拉过他的手,脸上慈爱道:“你别听刘妈妈浑说,最近要换季我才不得安眠。鄞哥儿当官都多少年了,我还能因为一桩案子愁成这样。”
陆鄞脸色缓和了些,亲自递上了漱口杯,服侍薛氏:“母亲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为好。”
薛氏接过那杯子,掩面漱口空挡与刘妈妈相视一笑。
不示些弱,她接下来说的话鄞哥儿怕是不爱听。
刘妈妈递上棉巾后,薛氏清了清嗓子,终于引入正题:“鄞哥儿,你最近和那位林姑娘怎么样?”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鄞哥儿今年已二十有三,寻常皇子像他这么大年岁,孩子都抱了好几个了。皇宫里的那位不着急,可她自小千般呵护,万般宠爱大的孩子,焉能不记挂。
夫君战死沙场,用了一身军功荣耀护了她和婆母一世荣华。她们薛家后嗣凋零,薛氏毕生所愿也只有好好孝顺婆母至终,再一就是看见陆鄞安家立室,有一位贤良的妻子照顾他,她才能放心。
“儿子最近公务繁忙,无瑕顾及其他。”陆鄞脸色看不出什么神色,似是说一件平常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