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需要人照顾,最需要补身子的时候,她瘦了那样多,午后还晕过去。
摘星楼与晋王府不过一街之隔――
可太子陆鄞与逆王妃虞晚之间,却远于遥月。
那日他持剑闯入晋王府,大红的灯笼,高燃的喜烛,小姑娘身披嫁衣,朱唇巧笑,俯身交杯时,确实让他理智全无,方寸大乱。
可冷静过后细想想,他的小姑娘胆子那样小,性子那么乖,怎么做得出那种事儿。
他收她为外室,经过了半年的相处才让小姑娘一点点爱上自己。
起初她连自己都不喜欢,还能看上晋王?
至于那个孩子,细算算日子便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他的晚晚自幼娇生惯养长大,那么怕疼的一个小人儿,却能鼓足勇气给他生孩子。
很多时候,陆鄞都想摸摸她的肚皮,感受着腹中小人的心跳。
他无数次幻想着这是一个女儿,容貌和晚晚一样玉雪可爱,张着胖乎乎的小嫩手,咿呀咿呀学步,奶声奶气唤他:“阿耶。”
微风轻拂,窗边幔帐摇曳。陆鄞看见小姑娘起身,动作很轻很缓,轻轻挪到了拔步床边,灯火映衬,那宽大的衣裳在她身体上,晃来晃去。
再过了不久,晋王府那扇窗的灯灭了。
无边的黑暗里,她明明能依赖的,只有他了。
陆鄞痛苦的闭上眼,喉结轻轻滑动,任那酸涩的滋味一点点浸入肺腑,蔓延四肢百骸。
不见吧,他心里放心不下。见吧,那便是摧心肝的疼。
此时此刻,他不想做那政绩斐然,战功赫赫,得圣人宠爱,拥至高无上权利的东宫太子,他想做一个人的夫君,给她温水热汤,护她一世一方。
摘星楼檐角屋内的灯火,因太子的到来彻夜未熄。
而这般近乎自虐的行为,陆鄞常常一坐,便是一夜。
再等等,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
翌日早朝,昭元帝高座在龙椅之上,正五品以上官员抱着笏板列序而立,太子站在左侧三司之前。
苏公公高声唱:“众臣启奏!”
内阁的许阁老出列上谏:“逆王一案已沸沸扬扬一月,臣以为此风不可助长,晋王妃及母家虞氏一族应一并诛杀。至于晋王妃腹中那小小逆子,亦在诛三夷之列,断不可见世。”
陆鄞脊背随着呼吸起伏,那清冷的眉眼一瞬沉了下来。
丞相周容列前一步,针锋相对:“阁老未免过于谨慎,晋王谋逆与一介妇孺何干,我大业遵循仁政,如此狠辣手段,于圣誉有蒙,臣以为不妥。”
继前任丞相苏?d死后,周容已在相位坐了足足一年,说起话来也未因阁老资历年岁长于自己,毫不留情。
朝廷的唇枪舌战一触点燃,老狐狸们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各自为政。
苏公公对这群老臣们互相□□,如同羊角小童吵架的氛围见怪不怪,贴心的给昭元帝备上了一盏热茶。
七分烫,略苦,可以降火。
“太子,你怎么看?”昭元帝突然做声道。
陆鄞俯首作揖,沉吟半晌,语气清越道:“臣以为自古男人主事,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只是个无辜的依附品。既然逆王已经得到了该有的下场,便不要赶尽杀绝,以免百姓议论父皇厉政铁腕。”
昭元帝心中冷笑一声,又道:“那虞太傅呢?”
这政事一旦变成父子两之间的对话,显然就变了味道。
这不疾不徐的语气分明是在问,护住一个,难不成还想再护一个?
群臣百官的目光更是落在这位青年太子身上。
传闻太子有一外室,养在府里千宠万爱,魂都要被迷了去。数月前外室失踪,可太子却在缉拿逆贼那夜,落魄离去。
这外室不是晋王妃,还能有谁?
陆鄞脊背更低了些,恭顺答:“虞太傅知法犯法,罪无可赦,理当问斩。”
昭元帝眯起眼,盯着自己那多情的儿子,不咸不淡道了句:“甚好。朕谕,晋王妃既已出嫁,便而非虞家人,着终身幽禁逆王府,非诏不得出。太傅虞氏一族满门抄斩,七日后行刑,此事便交由太子负责。”
陆鄞弯身:“儿臣遵旨。”
太子从前出身刑部尚书,论起对大业刑法的熟悉,除了那位被绞杀的乱臣贼子苏相,再无其能赶上。
虞太傅该行什么样的刑罚,他再清楚不过。
陆鄞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心中有了计较。
谁料,傍晚时分,一股邪风吹进了晋王府。
房内,壁上的烛光幽微摇曳,“哗啦”一声,细白的瓷碗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虞晚失神的站起身,踉踉跄跄朝房门走去,语气急促:“你在说什么?谁要死了?”
门外的嬷嬷一脸凶相,大手一推便将虞晚搡在地上,狠道:“什么东西也敢乱闯房门,圣人已经下旨,虞氏一族满门抄斩,问什么问?啊,你问什么问?”
“怎么可能……”虞晚捂着肚子,唇色惨白,巨大的痛意让她直不起身,只觉得腹中摇摇欲坠。
“你啊,这辈子就老死在这吧,还妄想生孩子,生下来那也是个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