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再?细瞧,李瑛忽地?有些疑惑,依着萧家三郎的性?子,怎会?关注那位毫无血缘的弟弟?难不成先前沈明?语欺瞒了自己??
“孤正是想问此事。”李瑛笑意微敛,轻蹙眉道:“不知萧三公子今日可曾见到世子?”
萧成钧稍稍掀起眼皮,问道:“殿下是何意?”
“世子不胜酒力,暂离宴席去醒酒,但他却迟迟未归。”李瑛语气放缓,状若不经?意地?瞥了眼马车里,“孤也是私自揣测,想他也许听闻兄长在此,特意过来找你。”
萧成钧眉心微拧,继而?轻叹了口气。
李瑛莫名觉得,那双漆瞳里泛起了淡淡的嘲弄,但他面色却看不出异样,答话?道:“殿下想是误会?了,我?与六弟平日里并不亲近,他如今更得殿下赏识,岂能与我?这庶兄结交知心,更不必提刻意来寻。”
“我?也只是因?顾念祖母交代,才想着要关切几分。”他抬眼看了看天色,继续说:“世子既是不胜酒力,兴许人在哪里昏睡过去了,看来我?也不必多等?了。”
人说完,复又行了个?礼,大有径直告退之势。
李瑛也不过是试探一二,发觉这位说话?滴水不漏,连得知沈明?语失踪也只是神色淡淡,并未放在心上。
的确和沈明?语所言一致,二人关系当真只是一般。
那日萧成钧被江家追杀,李瑛也知无法当面追问他本人,本以为萧成钧与沈明?语关系匪浅,想从沈明?语那处摸些线索,但眼下看来,日后倒是不必白费力气了。
李瑛抬手,让侍卫放行。
车内,沈明?语听得二人交谈声消失,长长出了口气。
哥哥嘴上说着要她嫁人,到底还是护着她的。
她算是摸准了些他的性?子。
且不必听他说的话?,只看他做了什么才是。
三哥不愿收手,那她便要尽力警醒着,万万不能重蹈覆辙,以免被七皇子党抓走,更不能牵扯上兰姨娘。
不过,若能劝得住他,自然是最好的。
听李瑛领着人走远,沈明?语悬着的心尚未放下,忽听得车外又一阵躁动,眯着眼,悄悄顺着车门缝隙,往外望去。
正是午后静谧时,暖融春风吹入,拂得面颊微热。
忽然,檐下水洼倒映出一点光亮。
长街尽头,传来隐隐沉闷的声浪,宛如平地?惊起一声雷。
笔直大道上,十几列铁骑疾驰而来,马蹄飒沓,扬起茫茫尘土,直冲马车而?来。
为首的少年高骑乌云盖雪,一袭玄色大氅迎风猎猎,狐毛兜帽掩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是谁,但见闪过刺目金光的鎏金腰牌,便知是宫里的贵人。
将到车前,锦衣轻裘的一行人勒缰下马,簇拥着那人行来。
“慢着”
少年一袭绀紫华服,逆光缓步而?行,长身立在车前三尺远的地方,望了过来。
他压在腰侧剑柄的长指虚虚拢起,微眯着眼眸,慢条斯理开?了口。
“皇兄一贯是好说话?的性?子,怎生不好好搜查一番,指不定你那位小伴读,便是被人带走了。”
正要离开?的李瑛转过身来,看清来人,素来温润的面孔倏地?一沉。
他眯起眸子,眼底笑意发冷,“七弟果真是爱热闹的性?子,刚回京,便赶着来清颐园了。”
隔着车门缝隙,沈明?语起先一愣,随即猛地?睁大眼睛,头皮发麻,立刻认了出来这气势逼人的少年是谁。
那古怪的梦魇里,除了三哥,旁人里最先知道她女儿身的,正是眼前这位七皇子李珩。
彼时太子与七皇子斗争已近白日化,那次为刺探消息,她不得已穿上女装,易容改貌,扮做婢女接近李珩。
可谁知消息到手,却功亏一篑,被李珩当场捉住。
李珩将她严刑拷打了数个?时辰,始终不曾问出她幕后主使,恼怒成羞时,险些对她用强。
所幸命悬一线时,她偶遇晋王相救,混乱中捡回条小命。
那回她伤势颇重,一连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太子感念她劳苦功高,还曾允诺将来许她首辅之位。
沈明?语自忖自己?资质平平,心知太子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也没当回事。
将来真正手握大权翻云覆雨之人,是她站在车外的三哥,正与她心底畏惧的恶人面面相觑。
眼下李珩毫无征兆突兀出现,就这么横亘挡在马车前,沈明?语几乎是本能地?想起梦里那段屈辱的经?历,叫她深感恐惧,寒意遍体。
她手指用力攥成了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来人,给我?搜车!”
李珩抬了抬手,身侧的侍卫压着刀就要上前。
李瑛慢声道:“七弟这是何意?”
魏国公府与沈家交好,勉强算是太子党,自家人盘问倒也罢了,李珩此举无疑是打太子的脸。
阴鸷少年目光冷厉,如刀般扫过马车,薄唇却偏带着笑,“沈老将军在外征战,为我?大梁立下汗马功劳,他的孙儿今日下落不明?,臣弟以为,自当替父皇分忧,务必要寻到沈小世子,以宽慰将军。”
他始终不曾正眼看过萧成钧,只慢条斯理对李瑛道:“皇兄性?子仁善,殊不知兄弟阋墙之事时有发生,听闻萧三公子常年受兄弟们的气,想必早已愤懑满怀,今日许是看世子落单,趁机将人绑走也未可知。”
沈明?语既怕又怒,心底寒意翻涌勃发。
车外,不等?李瑛阻止,李珩已抬手抽剑,“烦请萧三公子配合,勿要做徒劳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