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见他，没什么必要换的。

萧大?爷上下打量她，还想再劝，却?见沈明语径直朝外走去，没有任何打扮的意思。

赵嬷嬷听见外面的动静，看萧大?爷又领着人过来，当?即顾不得许多，赶忙从?屋里奔出来。

“大?老爷，您别再为难六姑娘了，若是老祖宗在天之灵看见了，可?叫她心寒呐！”

老人家?展开枯瘦的手臂，护雏鸟般挡在沈明语身前。

沈明语心头发热，轻轻地拍了拍赵嬷嬷的肩，“嬷嬷，没事……我只是要回去了。”

赵嬷嬷一怔，“回哪儿去？回沈府吗，你阿爷来接你了？”

沈明语摇头，幽幽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迈步朝外走去。

……

春晖堂四周已有许多佩刀侍卫，俨然警备森严。

沈明语目不斜视，走到门?槛前时，脚步顿了下。

她深吸了口气，先朝里面行礼，轻声说：“民女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坐在屋里的晋王神色微僵。

这孩子仍是和?他不亲近，也不知今日她是否还会拒绝。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她继续住在魏国公府了。

他听见悉索的脚步声靠近，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立即站起身来。

十七岁的少女身量单薄，瘦胳膊瘦腿的，一张小脸下巴尖尖，显得那双干净的眼眸越发无辜，犹如?林间小鹿，望向他时，既茫然又戒备。

所幸叫萧成钧养了这段时日，气色好了许多，不再是病容恹恹的。

晋王瞥见她一身简朴装束，云鬓不见珠钗，只插了支玉兰发簪，一时咂摸不出心头滋味。

便是原先在甘州时，李瑶月点?翠的头面都备了七八套，而他亲生的姑娘却?连支像样的钗环都没有，甚至被迫扮成男儿郎这么多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是他亏欠了她。

“敏敏，父王今日来带你回宫。”

他尽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和?些，语气前所未有地柔软，“你在外住了这么些时日，也该回去了……你皇祖母很挂念你，她病了多时，也想见见你。”

他实在编不出像样的说辞，向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不知要如?何说服她。

他看她沉默不语，一直低垂着眼，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要是她仍不愿意入宫，那只能让她暂且住进自己的亲王府，多安排些人手照顾她，等?他每日下朝了就回去陪她。

沈敬鸿已被他打发去了南边剿匪，他放心不下她独自回沈府。

晋王朝前一步，沈明语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瞥见她身上的几根狼毛，伸手替她拂去，轻声说：“你别担心，宫里没那么多拘束，若你喜欢养猫养狗，回宫了也可?以养，父王给你寻些能干的训犬人……”

沈明语抬起眼，突然回道：“我养的不是小狗，是狼。”

晋王一愣。

他低头看掌心的毛发，旋即哈哈笑了两声，“只要你喜欢，养狼养虎都行，别伤了自己就成。”

他唇角的笑意真诚了不少，“父王还可?以教你骑马射箭，带你打猎，你想做什么，只管说便是，父王必定无所不应。”

沈明语看他的目光有所动摇。

她以为他会像萧大?爷那样，即便不斥责她，也会面露不快，委婉地劝她女孩子不该养这些。

但他却只是记挂她别弄伤自己。

“敏敏，这些年爹一直在懊悔，当年若是能与你母亲好好解释，若是我能低头……”晋王轻声叹气，眼底隐有热意，“你母亲也许就不会早亡，你也不会流落在外，不必受那么多苦，爹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们母女……你会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声音微微哽咽，“是爹亏欠你们母女，跟爹走吧，往后我会护着你，弥补余生，可?好？”

沈明语第?一次听他提起沈棠，第?一次听有人让她唤爹爹。

她定定地看着晋王，一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自心间腾起。

她与?晋王长得并不相似，唯独双眼有七八分像。

而此刻，那双眸子里倒映着她年轻的面庞，目光泛着波澜。

“我要等?三哥回来。”

她终于开了口，态度有所缓和?，“我还得收拾行李，明日再走吧。”

晋王怔愣了半晌，待反应过来，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欢喜，哪怕是打了胜仗也不曾如?此激动。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字，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稍敛了神色，颔首道：“是要和?你三哥说一声，你平时随身侍候的那些人，都跟着进宫罢。”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养的小狼，也一并捎上。”

沈明语方?才展颜笑了笑，“多谢您。”

她还不太习惯唤他父王或是爹爹。

沈明语转身朝兰亭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