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见信安……”
一贯是他说?话的风格,甚至能想象到他坐在军帐里,凑着油灯匆忙落笔时,一身铠甲泛出银光的样子。
但沈明语无暇细思,一目十行,很?快找到了袁为善提到阿爷的那几行。
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他提到的那五个字上。
“……大抵还活着。”
阿爷也许还活着!他没?有死!
这真是一个多月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沈明语心口砰砰直跳,捂着信纸贴在胸口上,隔了片刻又拿下来,又细细地把袁为善的信看了一遍。
“我七月回京述职,盼见你。”
落款不是袁为善三个字,是一只?小小的狗头。
第89章 九叔 哥哥的身世
锦州。
萧成钧到了隔壁屋里, 九叔还?没睡下。
人缩在圈椅里,手里攥着一封信,翻来覆去?地看, 面色阴冷。
地上一堆散落的布条,黑布红字, 辨不清字迹, 怪渗人的。
九叔抬眼看萧成钧, 半只眼一瞪, “没死外?头?白天走那?么久。”
萧成钧慢慢给他?倒了碗热茶, 神色淡淡道:“九叔,我有些?话想告诉您,事关当年之事。”
九叔面色微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仔细想过了,当年巫蛊事变, 最早埋下的导火索是雪连山之战。”
当年,冯威叛逃乌鞑, 郑戎为缉拿冯威, 大破敌军后, 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乌鞑王庭,逼得乌鞑王不得不送质子求和。
自此, 郑戎在民间声望愈发水涨船高。
但到底因救援不及, 郑戎回京后受到了先帝斥责,虽未重罚, 但朝野中已有非议,暗道先帝昏庸。又一年,郑戎再次因克扣军饷被弹劾,为之打?抱不平者如过江之鲫, 亦包括先太子。
“若我没记错,你曾提及,秦国公府蒙冤后,朝野中不乏流言蜚语,直言太子仁德,盼先帝退位让贤,甚至愈演愈烈。”
九叔阴恻恻地应声:“老东西本来就该退了。”
萧成钧沉吟片刻,却话锋一转,问:“九叔,你可还?记得,这话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九叔眼神莫名地看他?一眼,说:“这我怎会知道?”
萧成钧再次追问,“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想必不是出?自东宫或秦国公府的人,您再想想?”
九叔烦他?,摆手道:“十几年了,我哪记得清楚。”
萧成钧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轻声说:“九叔,你有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放风,才搅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九叔没明白,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萧成钧说:“大将军出?事,若只是因先皇后和东宫接连求情,先帝断然不至于如此雷霆震怒,但流言却足以令先帝忌惮,您比我了解先帝的脾性。”
九叔冷笑道:“老东西素来疑心重,恨不能长千百只眼睛盯着别人,但他?早年间待殿下还?不错。”
九叔爱憎分明,凡事有一说一。
萧成钧顺着他?的话,叹了口气,“是了,先帝虽忌惮东宫,但念在孺慕之情,料想也不至虎毒食子。偏巧这时有人散布流言,坐实先帝猜忌,岂非雪上加霜?
你我皆知,巫蛊事变只是个借口……真正?要置东宫和秦国公府于死地的,另有其人。”
九叔被他?问得一懵,心口发紧,死气沉沉的心似乎被人用力猛攥了下。
“是谁?”
他?半只浑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茫然,“老东西不至于蠢到轻信市井流言,狗多叫几声他?都怕被人蒙蔽。”
萧成钧深吸了口气,漆眸无比冷静,说出?的话却带了点儿无奈,“九叔,会咬人的狗不叫。再说,先帝历经腥风血雨才得以开朝立代,最怕什么?他?怕的,永远是大权旁落。”
他?步步逼问,“您最后想想,东宫出?事后,晋王本是储君呼声最高,但凭着晋王与先后的养育恩情,他?怎会冷静旁观?
幕后之人算计好了每一步,只等晋王为东宫出?头,自然能将储君之位收入囊中。您说,是不是?”
九叔僵在了圈椅里,浑身如遭雷击,又似被利刃一片一片割破,呼吸间,几乎能嗅到体内痛苦的血腥味。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半边脸上狰狞的皮肉不住颤抖,喉咙被一口气堵住了似的,艰难吞咽。
九叔手里的娃娃倏地落地,掉在萧成钧的足尖。
十几年来,萧成钧从?未见过九叔这般失神模样。
“九叔?九叔?”
他?半蹲在九叔身前,在人眼前晃了晃手。
九叔僵硬着抬眼,花白的鬓角一滴一滴淌汗下来,后背倏然浸透了冷汗,整个人不受控制般发抖。
他?突然探手,鹰爪般的四根手指死死揪住了自己乱糟糟的发,像要把脑袋揪下来。
“是李弘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