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咳了一声,说:“萧大人和世子?手足情深,他已经守了世子?一整夜,你现在过去也没甚用。”
话说得直白?,没给?人留一点余地。
樊启愣了下,恍惚中,似乎隐约听见淅沥雨声里的窃窃私语,犹豫了半晌,最终抬脚往外走了出去。
……
虽已经是初夏,卯时已过,雨势已停,天色仍是灰沉沉的。
萧成钧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樊启迎面走来。
樊启快步到他跟前,拱手道:“昨夜世子?发热,倒是大人费心了。”
他闻到萧成钧身上传来清幽香气,突然愣了下。
这香料似乎哪里闻过。
樊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前几日沈明语夜里睡得不安稳,总要?叫人点上香料,他进去过一回,那熏炉里点的不知是什么香,浓郁而温暖,整个屋内都被熏染得似是蒙上了薄纱。
萧成钧淡淡应声,“我是她三哥,原也该多关切着,分内之事罢了。”
他声音平静,“世子?年纪小,我离京这段时日,还得有劳将军,替世子?多盯着朝堂内外。”
樊启应声,“这是自然,我定当小心。”
他目送萧成钧撑伞离去,颀长身影消失在清晨薄雾里。
樊启眉心轻拧。
这位魏国公府的三郎,和世子?倒真是关系匪浅。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
沈明语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身侧已经空荡荡的,徒留几丝不平的褶皱,印证了这里曾有人守了她一夜。
半夏一进门?就瞧见沈明语坐着发呆,以为她哪里不适,忙走上前来,“世子?,您可好些了?”
沈明语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身上是松快了些,可心里又沉了下去。
她问:“三哥什么时候走的?怎也不叫醒我。”
饶是觉得荒谬,但?看这几日世子?和三少爷之间的纠葛,半夏也终于?明白?过来,再回想过往种种,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他二人在外尚且算是相安无事,若非半夏常年近身服侍,又熟知自家主?子?脾性,倒是不容易瞧出来的。
“卯时就走了,说要?赶船。”半夏心下已经坦荡,知道沈明语为何低落,禁不住开口劝慰道:“三少爷还说,您这几日困乏得很,不愿惊醒您,也是想您好好补补觉。”
她顿了顿,迟疑片刻,才继续说:“少爷临走前,守在榻前望了您许久。”
她原本一直在外面守着,不知里间情形如?何,只是听见萧成钧唤她进屋时,看他仍是坐在榻前望着沈明语,心头哪能不清楚。
沈明语听半夏这么说,也知道她明白?了个中缘由,难得生出一丝窘迫。
她岔开了话题,问:“刚才我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是谁来了?”
半夏道:“樊小将军过来了,说是有事。”
沈明语敛了思?绪,叫半夏速速给?她更衣。
刚收拾完毕,就听见樊启叩门?道:“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沈明语叫他去正厅等自己。
樊启并不住在沈府,他在京中本就有府邸,这次回来,他前线立了功,圣上有意擢升他为禁军统领。按理说,沈府已过了最初的几日混乱,若无她去请人,樊启是不会随意上门?来的。
况且,他这么早过来,必然是有要紧事。
沈明语顾不得用早膳,到了正厅,就见樊启立刻迎上来,面色凝重道:“世子?,您身子?骨如?何了?可痊愈了?”
沈敏语心道自己这小身板哪儿能和他们武将相比,但?他既然这么说,想是有事要?她出面,叫他坐下来,说:“我已经大好了,你有事但?说无妨。”
樊启目睹她这几日心绪不宁,本不想再让她徒增烦恼,但?事出紧急,他不得不坦白?相告。
“我昨夜从卫所回来,路上遇见了赵参将的马车,半夜里鬼鬼祟祟出了门?,我悄悄跟着过去,听他和仆从说要?参将军一本,准备去找太傅探探口风。”
沈明语沉默不语,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参将原是林阁老?远亲,但?他早年间和林家因故闹了嫌隙,并不亲近。您有所不知,他以前就和咱们将军不对付,后来在雪连山断了腿,人也变得阴沉,前段时日他大儿子?不知怎的死了,整个人越发古怪,他大抵对咱们将军一直怀恨在心,这回是要?借机落井下石了。”
“也不知他要?参将军什么过错,只是这节骨眼上不能再出祸端,要?是哪句话触动?了圣上,前因后果加起来,那必然是火上浇油啊!”
樊启看沈明语始终没什么表情,又担心自己说得太过严峻,声音放低了些,“世子?,无论如?何,咱们得先发制人,不能叫赵参将得逞,否则圣上一旦改了心意,哪怕将军毫无过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沈明语抿紧了唇,脑袋一阵阵发疼。
她不清楚赵参将和阿爷的往事,但?她很明白?赵参将的大儿子?为什么死了。
赵参将的儿子?是赵瑞,是她亲手杀掉的。
林方廷早就说过,圣上只是暂且听信了萧成钧的建议,事情并未尘埃落定,要?彻底打消圣上的疑虑,还需要?时间证明。
萧成钧为何会匆匆南下办事,她昨夜已经听他说过了。
自开春后,雨水便比寻常年份多了许多,若按照往年经历,仲夏时节江淮流域大抵是要?闹水灾,皇帝催他南下收款,也是为了早早做准备,免得国库吃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