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她失去了她的支柱。
她在梦里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抑。
明日,太?阳依旧会东升西落。
隔了两日,沈明语回魏国公府,准备搬迁事宜。
进了春晖堂,她没看见老夫人。
“老夫人去祠堂了。”崔麽麽领她去了祠堂。
到得门前,崔嬤嬤神色犹疑,迟了片刻低声说:“昨儿三少爷在这?跪了一整夜,晨起后老夫人过来劝他,人才回去了。”
沈明语抿了抿唇,一颗心如同吸饱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她没有?接话?,推门进了祠堂
一眼就见,老太?太?瘦小的身影跪在蒲团上,一颗一颗拨弄着手里的翡翠佛串,口里念叨着佛经?。
听见动静,老夫人抬起头,回身望过来。
高大的木门下,沈明语逆光立在门槛前,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那稚嫩的肩膀被沉重大氅压得摇摇欲坠。
想这?孩子自?小命途多?舛,先是被沈家送到这?里,后来又去了庄上,好不容易认亲,得了权势在握的祖父庇护,又有?了个处处宠着她的兄长,将来人生路上本该是一片花团锦簇。
然?而一夕巨变,这?孩子成了孤儿,和兄长也不知因何彻底生分?了。
老夫人心窝子都蕴起了苦水,替她难受,眼眶就红了。
沈明语缓步走到老夫人跟前,在她身侧跪下来,慢慢开了口。
老夫人看着自?己疼爱的小乖孙,垂着眼,轻声细语地说话?,道她说自?己想要搬迁回沈家老宅,今日特意来辞别的。
“敏敏,你阿爷未见尸骨,也许还活着……你忙完那边的事,还可以回来住,有?祖母在,没人敢说半个字。”老夫人嘴角抖动着,声音略微沙哑。
她自?己心里也没底,那是乌鞑境内,就算沈老将军侥幸活了下来,又如何才能平安回来?
沈明语没有?立即应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祖母,忙完京中的事,我得回江淮了。”
早料到她的回答,老夫人仍是心里发紧,抬手把沈明语搂进怀里,声音越发哽咽。
“敏敏,我的乖宝儿,你这?个样子,我怎舍得你走?”老太?太?皱巴巴的手摸着她脑袋,眼泪淌下来,“你长大了,懂事了许多?,可我倒宁愿你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沈明语咬紧了唇,努力憋着泪,到最后终是没忍住,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流,双眸通红。
过了许久,崔嬤嬤进来劝慰了几句,沈明语扶着老夫人起来,送她回了春晖堂。
老太?太?身子骨大不如前,本就是在病中,心力交瘁下病势越发严重,一上了榻就发起高热。
沈明语忙叫人去请大夫。
过了片刻,却?见来人是兰亭院的方玉寒。
方玉寒给老夫人诊脉后,提笔开了药方,叮嘱了几句,催着人去煎药。
沈明语守在榻前,望着榻上干枯瘦小的老人,轻轻握住了她干巴巴的手。
“小的才病了,老的又发起了热,唉……”方玉寒走过来,伸手又探了下老夫人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人呐,还是别操心太?多?,心累着,能不病吗?”
沈明语眼皮子微跳,顿了顿,低声问:“三哥也病倒了么?”
方玉寒瞥她一眼,答非所问,“他是个倔骨头,总自?以为是,旁人不知,我却?是从小看他长大,他偏执着呢,唯有?自?己认定的才是对的。”
“可惜这?人非死物,谁没个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好的,别人未必觉得好,”方玉寒叹了口气,最后道:“只是话?说开倒也罢了,就怕两个人都憋着气,死活不开口,硬生生憋出病来。”
沈明语垂眸,伸手替老夫人掖了掖被角,仍是沉默不语。
直到方玉寒出门前,她才抬起眼来,叫住了他。
“方大夫,烦请您好生照顾祖母……和三哥。”她声音压得低,最后两个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似的。
沈明语守到老夫人退了热,才离开公府。
刚回了沈府,一进正厅,就见一道儒雅身影立在中央,转身朝她望来。
“世子,本不该这?节骨眼上来说这?些,只是事出紧急,不得不为之。”林方廷朝她拱手,问现在可否方便。
沈明语颔首,请他入座,又命人给他沏茶,才缓声开口。
她开门见山,问:“是不是朝堂上有?了非议?说我阿爷行事激进,执意追击敌军,以至于?全军覆没?”
林方廷诧异看她,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若只有?这?流言倒不足以谈,此等小人揣测自?然?能分?辨。我是来告知你,有?人想参你阿爷和晋王勾结,意欲谋反。”
“什么!”沈明语腾地站起身,难掩震惊,“胡说八道!”
林方廷眉心紧蹙,沉吟片刻后,继续说:“边关有?牧民看见,晋王的副将领人去过图海山谷附近,推算下来,正是你阿爷失踪后不久。”
密报传来时?,林方廷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
他也听闻过一些往事,略知晓晋王和沈棠的纠葛。按理说,当年两人闹得沸沸扬扬,晋王对沈家人一贯没好脸色,怎会在十几年后突然?转了性子,叫人去搜寻沈老将军?
他久在官场,嗅觉灵敏,知道皇帝忌惮晋王,帝王又生性多?疑,此举无疑会给沈家带来麻烦。
“这?消息压了好些日子才到皇帝手里。”林方廷叹了口气,语气稍顿,说:“虽不知晋王意欲何为,但后果我不得不坦白告知与你,沈老将军若真是为国捐躯,沈家自?然?无恙,但若是他叛投晋王,假死而遁……整座王府可能都将不保。”
沈明语脑子混乱,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摇头道:“不可能,我阿爷不可能和晋王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