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郡主出身颍川袁氏,并非皇室血脉,当年满门忠烈只留她孤女一人,因此得封郡主,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她先前下嫁一位小吏,后来夫君去世,她又携子嫁入了林家。
沈明语脑中一个激灵。
平阳郡主现在的夫婿,正是萧成钧将来的恩师林方廷,七皇子党深恶痛绝的言官之首。
梦中,兰姨娘死后,萧成钧拜入林方廷门下,与魏国公府彻底分道扬镳,独自搬出去住了,老夫人去世后,他与萧家更是再无来往。
后来他初入仕途时,既无好友相助,亦无亲人倚靠,在官场处处碰壁。
直至他的恩师林方廷举荐他去了吏部,而后在吏部处理案子时,与晋王旧部搭上了人脉,方才得了机会,结交晋王。
沈明语先前一直想不通。
梦里的自己为何会和兰姨娘同时被捉走?
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细算起来,七皇子党旧年犯下恶行时,正好与兰姨娘去世那年对得上。彼时萧成钧定是手里握着关键证据,七皇子党想拿到罪证,于是拿他亲娘的性命,逼他就范。
她才是那个意外被一并抓住的人。
沈明语犹自思忖着,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连带着多听了几句闲言碎语。
便听得前头一个身形敦厚的人气道:“靖南王府不过是近来才得了圣宠,怎配得上郡主的掌上明珠?听闻那小世子生得弱不禁风,整日里病歪歪的,只不过有张好皮囊,何德何能般配得上林姑娘?”
“郡主愿意结亲已是抬举他,那沈世子竟然这般有眼不识珠……不知袁蛮子听了要气成什么样。”
后面的话听不太真切,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他蛮横惯了,觉得谁都配不上他妹妹,上个月江家三公子不慎撞倒了林姑娘,他当场把人腿都打骨折了。”
几人嘀咕着,末了还要添上一句阴阳怪气,“不过是仗着他有个好母亲,若离了郡主,搁大街上谁理会他,真当人不敢还手呢!”
“就是,单凭他自个儿,哪来的本事坐在文华殿,他那脑袋瓜子,能读得懂四书五经么……太傅上回让他抄书都抄不明白,还悄悄叫林姑娘替他抄写,叫人笑掉大牙。”
沈明语不爱听闲话,见里面几人所言尽是胡说八道,更觉鄙夷,步子复又快了起来。
她正要走过文华殿,忽而脑袋被一个薄薄的东西一砸。
前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倏地消失了。
沈明语本能地抬手摸了下脑袋,低头一看,地上竟落了本字帖。
“敢背地里说你小爷,找打?”
恶狠狠的一声质问,唬了她一跳。
沈明语循着声望去,便见几步开外站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
一身大红织金云锦袍,腰间紧系着玄色衣带,乌发高束金冠,璀璨朝阳被他甩在身后,映得他周身明晃晃地刺眼。
沈明语下意识眯起眼睛,只瞧那人通身华贵的气度,立刻便知道了,他就是平阳郡主的长子,袁为善。
刚才那字帖,就是他扔过来的。
袁为善拧着剑眉,俊秀的面庞上现出凶戾神色,“你就是沈老头的孙子?”
沈明语听他出言不逊,心有不快,却也不想惹事,索性直接掉转了身子,径直朝殿内走去。
下一刻,他伸出手用力推了下沈明语的肩膀,“小矮子,别挡路!”
这力道着实不轻,沈明语往后踉跄了下,一脚踩在字帖上,蹙眉挪了两步。
袁为善话音才落,又有两人从拐角处急匆匆追过来,指着沈明语呛道:“袁小爷,这小子竟敢不理人,怕是要好好教训一顿才识相。”
红衣少年透澈的大眼微微一眯,直勾勾地盯着沈明语,脸上毫不掩饰地嘲讽,“你长成这样,是不是姑娘家?”
第10章 争执 从未如此急切想要见到三哥……
眼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即便不看他朝气昂扬的容貌,单论挺拔身形,在人群中也颇为惹人注目。
他挡在沈明语面前,似一堵墙将要压下来。
“这位公子,方才并非某出言不讳。”沈明语轻抿了抿唇,淡淡道:“某赶去拜见太子殿下,请恕告辞。”
袁为善蹙着眉,复又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但见少年浓密乌发垂落肩侧,衬得那张无暇面容愈发白皙,眼眸清亮如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黑,着实别有一番风流。
怪不得自家妹妹远远见了一眼,便芳心暗许。
可这单薄样子,根本经不起他揍一拳,怎配得上妹妹?
袁为善双手抱胸,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小矮子,你怎的不敢回话,难不成真是个小姑娘?”
沈明语再如何想避事,也察觉到这位公子哥来者不善,有意冲她而来。
她只是不想生事,骨子里并非一味忍耐的性子,此刻若再退避,倒叫人看笑话,落了萧沈两家面子。
她按下烦闷,面色冷淡地昂起头,注目道:“若论容貌,公子更胜一筹,某甘拜下风,难不成公子也是女儿家?”
“不过,某以为是女子也甚好,姑娘家的好人品,比那些刻薄的须眉浊物好得多。”
袁为善被她呛得焉了声,望她的眼神陡然冷了下去。
给沈明语领路的内宦见两位公子哥剑拔弩张,也慌了神,怕二人起了争执闹到圣上跟前,届时他也要遭罪,忙上来开口劝道:“世子爷,时候不早了,可不能叫太子殿下等您呐。”
又转身朝袁为善道:“袁小侯爷,太傅快到了,您也快进殿吧。”
袁为善勾起唇,嗤笑一声,漫不经心讽道:“沈小世子,你离宫路上可当心着,这副好容貌,可容易遭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