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脸颊通红过后,她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做梦而?已,只要她不说出口,谁也不会知道。
大约是被热气熏得脑子发晕,她恍惚中莫名地?想,咬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下回不能咬了。
……怎能还有下回?
这种大逆不道的梦,饶是做一次也足够惊吓了。
沈明?语慢慢平静下来,从浴桶里站起?身,叫半夏进来更衣。
“世子,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半夏低着头,用力?给她裹胸。
沈明?语被勒得喘不上气,点头示意她继续。
“先?前?咱们一直在直隶庄上,您多半是和奴婢、连翘、青姑在一起?,咱们三个都知道您的不得已,也时刻替您周全着,您那时候小,也许不知自己处境危险,加上年幼,旁人看?不大出来,所以您即便偶尔出了纰漏,也不碍事,二太太总能替您遮掩过去。”
半夏比昨日又多绕了一圈,声音低低道:“可自打咱们回了京城,今非昔比,您却?还是一贯的性子,对人提防不够,行事亦有冒失,已经闹出几回惊吓,亏得……那位替您周全了过去,可这终究不是个事儿……”
沈明?语愣住了。
五岁前?,她年幼容易遮掩身份,养母也不愿太拘束她的性子,她的确没?太在意自己和普通孩子有什么区别。
十五岁前?,她在直隶长大,几乎少与外人接触,养母将她身份护得太好,她面临过的风霜刀剑与如今面临的种种考验,已经不可相提并论?。
可她的确如半夏所言,依旧冒冒失失,好几回都差点暴露身份。
沈明?语抿紧了唇。
她向来不算是脑子聪慧机警的人,对外也偏软,说好听?点是温吞,说难听?点就是怯懦。
再像往日那样下去,她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事。
半夏还在继续:“奴婢知道,做个男儿郎不是您本意,但现在骑虎难下,您总要为自己以后做打算,若是旁人不再护着您,您又如何是好呢?”
沈明?语低垂下了头,盯着脚尖不说话。
她是在一路被迫满足他人期待中成长生活过来的。
小时候她想母亲能开心点儿,长大了她想顺着阿爷的意思?站队太子。
等?后来她不想再依照别人的期待去做男孩时,已经由不得她选择。
可是面对现状,她无?法摆脱,亦无?能反抗。
半夏说得一针见血,犹如醍醐灌顶。
一味地?依赖着哥哥,期冀他将来护住自己,她是不是有点儿太将希望寄托于在他身上了?
现在哥哥已经高中,将会登上更广阔的天地?,与她也会渐行渐远吧……
他将来真的会一如既往地?护着自己吗?
沈明?语觉得自己很是矛盾。
她从前?以为,要改变的是自己和萧成钧的关系。或许,往后她真正该改变的,是她自己。
她总要学着自己去面对难题。
她总不能永远指望着哥哥。
哥哥将来会有更多要紧事,等?他成亲了,也会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守护。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沈明?语便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吸饱了海水似的,又涩又重?。
隔了半晌,沈明?语终于闷闷地?应了声,“你说得很对,我会记着的。”
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半夏虽有不忍,却?也只能狠心点明?了。
世子到?底年纪还小,给她点时间,她会慢慢成长的。
连翘进来,看?沈明?语一脸凝重?,以为半夏哪里惹了她不高兴,一面给她披上干净外裳,一面岔开话题,笑道:“世子,您昨日吩咐的那个玉佩,奴婢给您一并拿过来了。”
沈明?语接过她递过来的锦盒。
里头躺着一枚润白的葫芦状羊脂玉。
她拿起?玉佩,本想叫连翘送回去,最后却?又改了主意,将玉佩收进袖子里。
原本该趁着昨日送给他图个彩头如意,但昨夜她喝断了片,今日萧成钧又早早出门,怕是一整日都不得空闲了。
沈明?语还要去文华殿进学,准备回来再给他。
到?了宫中,诸位同窗又是上来一番贺喜,难得见一片祥和景象。
沈明?语散学后,照例该先?去林府练箭,但她想赶着回去,便叫马车回府。
她学了大半年的箭术,已经有所小成,虽比不上袁为善兄妹,更不提和萧成钧相比,但用以自保已是绰绰有余。
这大半年来,身子骨也康健许多,不再是原先?那风一吹就发热的虚弱底子,她暗自宽慰,若是再像上回那样遭遇刺杀,至少她能跑得快些。
至于萧成钧赠她的软剑,她虽是随身带着防身,但实在聊胜于无?。她没?有武术底子,只能勉强学些花架子招式,除了强身健体之外,暂且没?有太多用处。
沈明?语复又想起?,萧成钧如今中举,只待明?年春闱过后即将入仕,他与李珩、江家人接触日渐增多,不怕被他们查出身世吗?
他,会不会再次密谋行刺李珩和江太傅?
梦境中,兰姨娘之死将是他人生最为重?要的转折点,而?她被卷入其中脱不了干系。
即便现在萧成钧高中解元,和她的关系也已经算是情同手?足,但只要没?弄清楚梦中兰姨娘为何会死,她一日就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