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
第138章 动摇 皇七子楚陵克承大统
元安二十五年, 帝君下旨:
凉王楚陵,天?资粹美?,秉性温良, 有君子之度,亦具雄主之资,今授皇太子册宝, 立为储君,正位东宫,以固国本,钦哉。
这?道圣旨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诚王已废,幽王放荡, 威王鲁莽,如今放眼整个朝堂, 也唯有凉王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朝会散后?,楚陵被帝君留下密谈, 文武百官则纷纷涌上前给闻人?熹道喜,要知道定国公府乃是凉王的姻亲,等将来?凉王继位之后?, 定国公府的地位肯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此时不烧香拜佛,更待何时?
然而闻人?熹始终面色霜寒,对于众人?的恭贺也是略一拱手,然后?大步离开了?玄华殿。
外间大雨未歇,闻人?熹却视若无睹,直接翻身上马朝着宫门外间疾驰而去, 冰冷的雨水浇在盔甲上,连骨头缝都冻得生疼,却怎么也比不上他?心中的寒意。
自己?被利用了?
这?是闻人?熹半个时辰前才想明白的事。
楚陵如果真的是一个纯良无害的病秧子,怎么可?能兵不血刃地坐上太子之位?回?想起从前种种,崔琅、钱益善、张子构,这?些人?虽然都是自己?亲手铲除的,可?是桩桩件件背后?都离不开楚陵的推波助澜。
还有岳撼山,这?个人?也是楚陵当初让他?想办法安排进西军的。
或许楚陵从一开始就在布局,等着所有人?往里钻,他?把?自己?当成一把?可?以利用的刀,定国公府也只是他?的一块垫脚石,大婚之日对方承诺的白首不离真心相待,都只是为了?骗自己?相帮的花言巧语!
大雨滂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闻人?熹不知策马跑了?多?久,愤怒到极致终于缓缓平静下来?,只是平静过?了?头更像是一种无处可?去的茫然,最后?不知不觉来?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前,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府邸,在雨中翻身下马,却迟迟没有走进去。
定国公如今率兵出征,二公子闻人?烁也是个贪玩不着家?的性子,偌大的府邸没了?主人?,便?显得有些空荡清冷,徒留一个华美?的外壳。
守门的门房瞧见世子站在外间淋雨,连忙跑去通知管家?,不多?时一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便?撑着伞匆匆赶来?,看见闻人?熹惊讶道:“世子,你回?府了?怎的不进屋,快快快,老奴这?就命人?给你备热水沐浴,大半夜的寒气重,万一淋病了?可?怎么办!”
他?曾经是定国公身边的老亲兵,因为年纪大了?便?退下疆场当了?管家?,也算闻人?熹半个长辈,语罢连忙扯着人?进府,后?者也没反抗,跟着回?到了?自己?从前住过?的那处小院。
婢女们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因为知晓世子不喜贴身伺候,全都恭敬退到了?门外守着。
闻人?熹见屋里只剩自己?一人?,这?才卸下身上冰冷的盔甲和湿透的衣物,他?也没试水温滚烫,直接浸在了?浴桶之中,热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驱散了?四肢的寒意,只是怎么也驱散不了?心中的无边阴霾。
闻人?熹闭目低头,把?脸深深埋进了?掌心,不明白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么酸涩,心也揪得厉害,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可?他?自从记事起就没再哭过?了?,哪怕当年镇守西戎时被羌人?的弯刀差点砍断臂膀也没哭。
闻人?熹努力想了?很久才想出原因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骗了?自己?。
当初成婚的时候,他?原本没把?楚陵这?个病秧子放在心上,可?对方生得那样世间仅有,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再加上有了?肌肤之亲,谁又能不动心呢?
他?在自己?被皇后?罚跪时以身相护,在父亲请求另立世子时恳请帝君许他?们闻人?家?双爵之荣,往后?慢慢相处的时日里,更是嘘寒问暖,体贴备至。
闻人?熹一直知道自己?的脾气很糟糕,糟糕到极点甚至会惹来?祸事,有时连父亲都忍不了?。可?楚陵贵为王爵,从来?就没有对他?生过?气,每次都是浅笑望着自己?无理?取闹的样子,然后?再温声劝哄。
他?记得自己?喜欢兵刃,每每瞧见好?的便?要特意寻来?送到手上,他?知道自己?喜欢吃甜食,但顾及面子从不开口,每次都暗中吩咐人?悄悄备好?放在桌上,他?最重规矩礼仪,瞧见自己?在府中放肆也不过?一笑置之,从来?不曾开口斥责。
林林总总,或许也不算什么大事,但那种细腻温柔的好?却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一点点浸透了?生活,现在陡然发觉对方是另有所图,难免有种被硬生生割去皮肉的残忍痛意。
闻人?熹眼眶发红,呼吸控制不住沉重了?一瞬,他?觉得自己?真傻,简直傻透了?,明明被楚陵利用了?个底掉,还天?天?担心对方被人?坑害,宁可?和北阴王反目也要助他?登位。
如今楚陵已经被册封为皇太子,帝君、褚家?、岳撼山,都会成为他?的助力,一个区区的定国公府又算什么,他?或许早就厌烦了?自己?的专横跋扈,只等着大权在握那天就把?自己?一脚踹开。
定国公府这次终于没有站错队了?。
可?闻人?熹在氤氲的雾气中低头望着自己浸满泪水的掌心,忽然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实在累极了?,也困极了?,洗完澡什么都不想管,换上干净的里衣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冰凉的锦被怎么也捂不暖和,便?如同外间阴冷潮湿的天气。
烛火惺忪,燃到只剩了?小半截的时候,闻人?熹才终于从睡梦中苏醒。
他?迷惘睁开双眼,原以为会看见满室寂然,但没想到一抹霜白色的身影正坐在床边守候,那人?瞧见他?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便?如夜昙在黑夜中幽幽绽放,在烛火下说不出的温润动人?:
“醒了??”
楚陵也不知来?了?多?久,他?恍若未觉闻人?熹异样的情?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声音低沉:“下次想回?国公府住两日便?提前和我说,别再冒雨赶过?来?了?,万一淋病了?可?怎么办。”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也猜到了?什么。
毕竟闻人?熹不可?能不等他?一起就独自离宫,也不可?能一句话不说就回?了?国公府。
但楚陵并不在意,他?当初布局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毕竟天?下没什么谎言能瞒一辈子,总会有戳穿的时候,自己?借闻人?熹的手铲除了?太多?人?,对方有所察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闻人?熹没想到楚陵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指尖倏地一紧,语气讥讽,冷冷开口:“还没来?得及恭贺太子殿下的册封之喜。”
楚陵低笑:“同喜,孤若是太子,你也是太子妃了?。”
闻人?熹坐起身,一把?攥住楚陵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腕骨,目光阴鸷危险,冰凉的嗓音让屋内温度骤降,甚至有种没由来?的惊悚感:“你骗了?我多?久?!”
楚陵饶有兴趣:“骗?怎么才算骗?”
他?不知使了?什么办法挣脱闻人?熹的钳制,然后?反握住对方骨感的手腕,上面戴着一串黑色的檀木珠,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楚陵一颗一颗,缓慢摩挲,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无端带出几分色气,忽然换了?一个亲昵而又令人?无法抗拒的称呼:“阿熹,就像定国公府和北阴王曾经私下结盟,你不曾告诉我,我也从不觉得你骗了?我,只当你有苦衷罢了?。”
闻人?熹倏地抬头看向他?,瞳孔震惊收缩:“你!”
他?脸色生平罕见变得苍白起来?,显然楚陵的掌控力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被对方这?句话猝不及防打乱了?阵脚,声音艰涩:“你早就知道我是北阴王的人??”
楚陵轻轻摇头,不喜欢这?个词,他?笑着将闻人?熹的手递到唇边轻吻了?一口,意味深长道:“不,你是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