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颜力气也算大,尤其是生气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她抓住了边沿,一把拉过来。那画框撞在她的身上,痛得她闭上了眼睛。她撕开了纸,重新再见到那幅画,那幅熟悉的景象。她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是自己,过去那个自己。
陆嘉木已经站起来,靠着墙笑着看她。她的侧影在灯光下很暗淡,只有那泪水那么耀眼。她的眼泪掉在那画上,黑色的背景上一颗刺眼的泪珠。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恶,只是好奇,所以将她的过去曝光。
她尖叫了一声,把画往地上一摔,用力地踩着,踩着过往。她不想再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洛夕颜就是那个没人喜欢的小孩,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孩。画没有破,只是被她猜得有点脏,她又气急败坏地冲到厨房拿了刀子出来狠狠地割开,一下一下地,将她的过去千刀万剐。
血滴下来了,她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痛。她那么委屈,用手背去擦眼泪,哭得哽咽,血顺着她的手背流在她红色礼服上。“陆嘉木,我恨死你了!”没有任何征兆地,嚎啕大哭。哭着骂他,陆嘉木,一口一个陆嘉木地骂,完全没有风度。
他却急了,握着她的手,不再想笑,不再抱着手冷眼旁观。“奶奶,你去睡觉,我送她去医院。”
值班的女医生替她消毒,痛得她呲牙咧嘴。“忍着点。小两口吵架归吵架,用得着这么打吗,还动刀子,不要命了!”
她委屈地看着那黄色碘酒把她的手心也染得黄黄的。“我们俩不是小两口。”
“不是小两口,就是恋人呗。一样,现在的年轻人哪一对不是老夫老妻那样。吵架算是情趣,打架那可伤感情。”医生自说自话,完全不管他们已经听得不耐烦了。
他带着她回家,一路上她都是骂骂咧咧的,却不是刚才那样的暴怒,似乎只是玩笑话,一句一句地不轻不重,孩子气。
送她进她的房间,白天没有关好窗户,整个房子都是蚊子。她在那里被咬得鸡飞狗跳,拿手去拍,疼得尖叫。他赶紧去家里拿了电蚊香给她点上。她手受了伤,什么都不能动,连水都不能碰。
“不然送你回洛家,好歹有人照顾你!”
“不要!”她立刻拒绝,躺在沙发上开电视机。“大不了今天晚上不洗澡不洗脸,明天不出门。”分明是耍赖,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陆嘉木无奈地从袋子里掏出一堆药,这是消炎药,这是敷的。她看了一眼,伸手捞过一包薯片,嘎嘣嘎嘣地吃起来。碎末落在她身上,她看都不看一下,电视里放着最流行的偶像剧,几个男人在里面耍帅。
他看不过去,伸手帮她拂去。“你都几天没有打扫房间了,脏死了!没有钟点工吗?”
她头也不抬,没有。很早之前她就把阿姨辞了,偶尔自己会拖着吸尘器随便瞎晃一下,衣服之类的都塞进洗衣机里,饭在外面吃,李嫂偶尔会过来打扫。
他坐到茶几上,挡住她的视线。她烦躁地踢他,你滚开。他抓住她的脚,小小的,手感也好,他内心突然膨地一声悸动。“你不能碰水,吃饭洗脸怎么办,现在是夏天,你受得了吗?”
她的脚在挣扎,一下一下地,像是一阵风,让他的心湖渐渐泛起涟漪。“不要你管!”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扑过去就把她抱住,低着头就寻到了她的唇。她大叫你干吗,他的舌头就伸进她的嘴巴里。他急促的呼吸,欲望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又热又湿。她惊吓地瞪大着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他到底在做什么。她伸手要推开他,他却压着她的身体,将她的手放到她的身后。想要踢腿,他也做了准备一般让她没有办法。
洛夕颜气死了,他们两个闹了一晚上,他竟然用这样的法子来羞辱她。根本就不是电影里电视剧里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地深吻,根本就是掠夺,那么用力,那么霸道,弄得她那么痛。她不愿意,拼命地想把他挤出去,舌头却纠缠在一起那么紧。她要咬他,他反倒退出来咬她的唇。这是什么吗?
她急了,侧过头去咬他的脸,他嘻嘻地笑着躲开。“这次咬不着了吧!”
洛夕颜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不要脸的陆嘉齐,两兄弟长得不像,气质尤不同,一个是青春张扬,一个是成熟稳重。陆嘉木刚才那一笑太孩子气,她差点以为是陆嘉齐的笑容。
若是陆嘉齐,那一巴掌应该早就招呼到他的脸上去了吧。可是看着陆嘉木的眼睛,她突然觉得害怕,不敢打下去,这个世界上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人,竟然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他的眼睛常常是那样的冷漠,看不见他心里的想法。他的笑也很可怕,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生气,捉摸不透。他究竟有什么值得她畏惧的,是因为那天晚上他说出来的那番话,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将他归类为和自己一样可怕的人,在她的心里,自己也是那么可怕的。
陆嘉木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没有反应,啪地一声打在她的脸上。她醒了,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陆嘉木,你这个死男人,你占我便宜我都没打你,你反倒打我?”
他伸出手邀功一般地将献给她看,一小坨蚊子的尸体,还有些微的血迹。“有蚊子,我帮你打了!”说着,又指着她大腿上一处地方,“别动,还有一只!”
洛夕颜彻底无语,站在那里又听得清脆的一声拍打声,一只蚊子葬身在她的身上。她脸上一红,默默地坐下来。
气氛很尴尬,非常尴尬。电视里的音乐非常抒情,男女主角在雨中亲吻,浪漫得一塌糊涂。她侧过身子,拿过电话。“喂,李想哥哥,你能不能来接我?”
第 22 章
回到家,她满身是血的模样把全家人都吓死了。大家又开始怀疑她又一次自杀了,她什么都不说,走进房间。李想拎着一袋子药,不知所措地面对着众人的逼问。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个男人送她从房间下来,递给他一袋子药和一张纸,上面完整写着药的说明和医生说的注意事项。
那个男人他似乎在哪个场合见过,然后他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在李想的记忆里,仅是这样而已。
所有人都很失望,同时表达了一下对李想想象力的遗憾。
李嫂丢下手里的活,进到她的房间。“小姐,明天去上班吗?”她坐在摇椅上低声地嗯了一下,手里的纱布上隐隐透出血色,那是她打他的后果。没有打他的脸,也没有很用力,打在他的背上,伤口却还是裂开了。
“李嫂,我想洗澡,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一次性的手套?医生说我不能碰水。”
李嫂赶紧说好,下楼去找手套。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这个房间,比公寓里干净多了,却让她觉得绝望,这座房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糜烂的味道,让她总是想起那幅画上的过去。
那些公仔娃娃比公寓里的更多更大,有些是她从小攒起来的,一年之间就有七八个,到了现在堆得每个角落里都有。它们面无表情,没有生气,可是温暖,可是可以抱在怀里驱走寂寞。
寂寞。
许墨一个人躺在那里会寂寞吗?有人和他说话吗?他想要说话的时候,有人倾听吗?
叶子萱闯进房间,直截了当地质问她:“今天晚上你和陆嘉木闹什么?”
她头也不回,摆弄着她的那些在叶子萱眼里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打架!”
“为什么打架?”叶子萱究根问底,不依不饶。洛夕颜被问得烦了,站起来往浴室里面去,被叶子萱拦住。“你们为什么打架?”
洛夕颜停下脚步瞪了她一眼,“就不告诉你,嫉妒死你!”
门重重地关下,把叶子萱的声音关在门外。她坐在抽水马桶上解开了纱布,黏住的纱布轻扯伤口,生生地疼痛,渐渐又流出血。委屈地想哭,陆嘉木这个死男人,他怎么总是和她作对!
被骂的陆嘉木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洛氏和陆氏的合作逐渐陷入瓶颈,洛氏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被否决,直接被打了回来,甚至连叶子萱自己修改了好几遍方案亲自去还是被陆嘉木冷冷一句不满意打了回去。和他们竞争这个计划的公司很多,尤其是新宇的异军突起,迅速吸引了眼球,对方甚至提出要以这次机会取代洛氏成为陆氏今后的唯一合作方。
她其实无所谓,她根本就对公司的运作一窍不通,坐在办公室里完全就是做样子。掌握真正决策权力的是叶子萱,而她只是那个签字盖章的人。爷爷更加信任那个野心勃勃的外孙女。
会议上所有人吵个不停,互相指责彼此。她坐在最上方无聊地想要睡觉,她到现在还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当时就这么轻易地选择了来承担这个因为许墨的病而陷入危机的公司。可能只是因为爷爷那一句话,那是你爸爸的心血。那么多年,这个爸爸把更多的心血是放在了公司,不知道是不是逃避过去,还是不敢面对她,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一直都不如工作。
林菲菲推了推昏昏欲睡的洛夕颜,对方抬起头恼怒地瞪着她。“您发表一下意见吧!到底该怎么做,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茫然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是茫然地看着她。她突然有点被耍了的感觉,林菲菲是故意作弄她不成。“那就放弃好了,改那么多次他们不能接受,就去找他们满意的公司去。我们难道其他事情都不做,改了几遍了,浪费时间。”
所有人都愕然。邵平安惊讶地喊:“总经理,您在说什么啊?”邵平安是许墨最器重的部门经理,平日里洛夕颜做什么决定都需要经过他和林菲菲的同意。因为她什么都不懂。
“我说,我们没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吹毛求疵的家伙身上。”她重复了一遍,邵平安已经站了起来。“您知不知道这一个方案如果失败代表着什么!不要说没有竞争到参与的资格,就算他陆嘉木卖我们洛氏的面子让我们做了,若是没有市场,我们的牌子也就倒了!洛小姐,您可想清楚了,希望您不要把您爸爸辛苦二十年建立起来的事业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