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这是经验之谈。
这个“等”字越过海沫的头顶,撞倒在走廊顶上,再落在地上,实在毫无生机希冀。学校原本就很大,而且到了一定的时间会自动关闭电源,到时候,被发现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林晓葵发出一声懊恼,自言自语道,“那对狗男女一定不会来找我,怎么办?我讨厌黑漆漆的一片。”说完,转过脸来看向海沫,“你呢?”
“我也是。”她指地是没人会来找她,又说,“但是,我不怕黑。”
她坐下来,随手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来看,那是一本画册,乍看像一本随意涂鸦的手绘本,笔法潦草而混乱,颜色多为大胆少见的色彩,碰撞与互斥间自成一气,巧妙揉合。海沫很少在学校里拿出来看,因为太喜欢,对待喜欢的东西,她一向都喜欢呆在自己的房间一人欣赏。
“你在看什么?”伸头一看,是画册。“你喜欢画画?”
“没学过。只是比较感兴趣而已。”海沫如实回答,可是她从不常画,因为,只要拿起笔,她就不自觉的为童年的孤单感觉感到难过。
画画是那么漫长的童年孤单的证据,带着寂寞与昏暗,弥漫惆怅。
“为什么不学呢?如果感兴趣的话。”她把头凑到海沫眼前,很认真地问。
海沫轻轻翻过一页,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回答,“因为没钱。”
“哦。”她坐回原地。从小到大,她数字一直没什么概念。
直到所有灯光熄灭的时候,她们仍然彼此默契的沉默着。
“你在想什么?”林晓葵忍不住往海沫靠近一点。
海沫把画册放在膝盖上,“听说,人在情况下多半有恐惧心理。”
“恩,现在的我就是。”林晓葵点点头。
“知道为什么么?”海沫问。
“不知道。”林晓葵回答。
“因为耳朵的敏感,我们总是会担心会发出什么另人害怕的声音。”海沫边说边推了推林晓葵,“比如现在,我好象听见了脚步声。”
“不是吧。”林晓葵缩起双腿,“你在故意吓我,对不对。”
“真的,你仔细听。”海沫平静地说。“而且正在向楼梯口接近。”
此时此刻,林晓葵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听耳边的声音。
突然,一阵铁链的声响,海沫一惊,抱住手里的画册,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好象是真的。”这次林晓葵听的很清楚。“还有上楼梯的脚步声。”
“恩。”这脚步声很沉稳,一步一步,具有节奏感,如同漆黑的晚上一曲脍炙人心的完美舞步。不需要表演地太卖力,却能够吸引别人的目光。
海沫不自觉地站起来,她觉得这脚步声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不慌不忙。
然后,一片昏暗的寂静中,海沫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夏海沫!夏海沫!……”这声音很笃定,好象知道他要找的人一定就在这里。
海沫楞在原地,竟然移动不了一步。 直到身旁的林晓葵大声回应,“喂!杜倪风!我们在这里!”
海沫回神,看来她没有听错,楼下的人真的是杜倪风。那个被她用石头狠狠砸中后脑的杜倪风.
第三章―2
海沫是惊喜的,听见这样的声音。
那声音还在持续,这次叫地是林晓葵,“林晓葵,林晓葵,向日葵……”
一声,两声,三声……安抚人心,听来充满仪式感,这是海沫听过的最严肃的绕口令。
“喂!杜倪风,快把灯开开,我们看不见,太黑了。”林晓葵试图向前走两步,到了拐角处便不敢再向前移动半步。
灯打开的时候,海沫的眼睛由于已长时间适应黑暗,显得有些沉重。睁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少年就倚在楼梯的护拦旁,巧克力色的瞳孔,亮地不可思议,他的肩上堆积着少许的灯光,海沫看见一圈薄薄的绒毛。
杜倪风看见第一个冲下楼梯一脸欣喜林晓葵,很显然,前一秒还是慌张与恐惧。紧接是一阵脚步声,不似林晓葵的慌张步步为紧,而是冷静而从容的,就像刚看完午夜场的电影般,脚步有点疲惫的重,可是,并不狼狈。
灯光下,她的皮肤有点苍白,隐隐透出病态。可是,眼神却是犀利与倔强的,然而更多的却是如同初生的婴孩般的戒备。杜倪风感觉到她正在看着他,然而当那两股视线出现交点时,却被迅速而敏锐地割断。
他们根本来不及交谈,就已彼此刻意忽略对方的存在。
杜倪风走在前面,脚步迈地很大。海沫把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一步步,如同一个小小的战局,不能迈错一步,不然,就满盘皆输。
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拉的老长,踩在脚下,仍然是地面的坚硬与冰凉。
路口处,站着一对男女,见到林晓葵,连忙迎上来,女人替她接过书包,月光下,她的脸那么温柔,连每一寸毛孔都是富有表情的。
海沫想那一定是她的父母,顿时,心头涌上一股哀伤,随即又笑了笑,看来,夜晚的黑,往往是为了替我们以便发现更大的惊喜而埋下的伏笔。
此时此刻,她有点想念外婆,想念外婆粗糙而干枯的手心,轻轻地抚一抚她的脑袋,“海沫,起床了。”
海沫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那月白色的淡淡光华笼罩住眼前的路,模糊中,她看见林晓葵朝她使劲摇晃的手,告别的姿势,充满兴奋.
“走了!”不知何时,杜倪风竟悄然地站在她的身旁,语气里充满不耐,说完,便径自朝一边停靠着车的方向走。.
海沫连忙把头背过来,小心翼翼不留痕迹地收起脸上的落寞表情,跟上他的脚步。
车厢里昏黄的灯光,随着汽车发动的惯性,不禁晃动起来,海沫把脸别向窗外,耳边传来杜倪风浅而规律的呼吸声。他用手指的关节放在车窗的玻璃上敲击,一声,两声,三声。
和过去的每一段回家的路程一样,他们没有交谈,甚至是彼此保持戒备的姿势,进行每一口呼吸与心跳。
窗外的天色已暗,最接近黑暗也就越靠近黎明。
“那后来呢?”林晓葵把筷子咬在牙齿之间,忍不住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