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然不及。”
楚惊春拔下发?上木簪,乌发?如锦缎散落在身后。她尤无自觉,只把?玩着手上木簪,摩挲着尖锐的那?头。
她幽幽道:“宋二身居江湖第一的位子?,至少十年光景。虽是江湖人,甚少涉朝堂事,可他从未失手。你可知,宋二都杀过什么人?”
阿涧摇头。他所知,大?抵脱不开京城,实?在浅薄。
楚惊春又道:“江湖人他杀了不少,大?抵不如他。真正叫他名声大?盛的是他杀了朝廷大?员,当?时的宰相大?人,林修邈。”
事情过去太多年,当?时的楚惊春和阿涧皆是稚子?顽童,下意识,只觉杀了宰相确然足以顷刻声名鹊起。可转念间?,忽的看向楚惊春。
“当?时的宰相,也姓林?”
楚惊春莞尔一笑:“便是如今林修逸的胞弟。”
“果真?”阿涧蓦地一惊,“他……他竟用当?年杀害他亲生兄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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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
一个?念头忽然从脑中?蹿出,阿涧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惊春。这等杀害胞弟的深仇大?恨,若是寻到?此人,当?是千刀万剐不足为过。结果,林相费尽心思寻到?此人,竟是要将此人收为已用。
如此,若非林家本就感情淡薄,便就只有那?一种可能。
不!既然宋二能为他所用,便只有一种可能。
当?年,他也是为他所用。
“林修邈少时成名,是真正的有天?赋之才,后来不到?而立之年便入阁拜相,这在整个?大?楚,也是前所未有。只可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阿涧大?大?的震惊过后,悄然咽了咽口水。
他也算经过些人世坎坷,知道些人心险恶。说的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然而,共枕眠之人是靠不住的,譬如他的爹爹。
可手足兄弟,竟也能狠心残杀。
“可是亲生兄弟啊,林相竟能下得去手?”顿了顿,阿涧忽的想起什么,“或许是当?时的林相籍籍无名,嫉恨弟弟的才学与功名。又或许,是林修邈娶了位极是貌美的夫人,林相惦记弟妹,方起了杀心。”
阿涧一样一样细细分析着,不知楚惊春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带些端详。
“阿涧,”楚惊春悠悠道,“你近来可是看了不少话本子?。”
这脑袋瓜转悠的,活像那?编好的话本。
阿涧垂下头,讪然一笑。
他不善交际,本想多学些人情世故,不妨倒将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学了个?通透。
楚惊春道:“具体实?情我便不大?清楚,只知林修逸先是杀了弟弟,后杀了弟妹,最后又杀了林霁尘的兄长?,林霁尘这才落得一个?举目无亲唯有伯父在上的身份。”
阿涧猝然吸了口冷气。
他知晓林修逸杀害弟弟已然无比震惊,没成想,林霁尘满门都为他所害。脑子?里蹦出的念头再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林相留下林公子?,莫非林公子?是他的儿子??”阿涧说着,自个?都觉其中?关系乱七八糟无法言明。
楚惊春瞧阿涧脑袋如此跳脱,忍不住笑了笑:“谁知道呢?”
阿涧长?吁一口气,终于抛开旁人家族的琐碎,归到?自身,面色凝重道:“主子?,咱们可要躲一躲?”
“以宋二的身手,除非躲到?宫里去。”楚惊春道。
阿涧一滞,脸色愈发?难看。楚惊春公主的身份他虽是已然知晓,可终究见?不得光,又如何入宫。
“四殿下想来不会出手护着您,那?少将军呢?”阿涧道,“您要不要与他言明?”
少将军与他一般,奉殿下为主,若是听闻公主殿下有难,定然会全力保护。
不妨,楚惊春却是摇了摇头:“此事不必麻烦他。”
“不如属下去找林公子?,请林公子?在其中?周旋,林相毕竟是他的……伯父。”
狠心杀害胞弟的伯父?
楚惊春不置可否,只道:“阿涧,你能保护我。”
阿涧蓦地愣住,随即重重点头:“是,属下能全力保护主子?。”
他原本自觉不敌,想他活到?十几岁才开始习武,且不过学了数月。与天?下第一对阵,他只有送死?的份。诚然阿涧不怕死?,可他希望他所守护的人安然无恙。
不料楚惊春这般信任他,将性命交托于他。
他不成,也得成。
是夜。
凌厉的剑风在后院不停挥舞,游转间?,杀气愈浓。烟兰蹲坐在楚惊春门口,原是想劝上两句,可将有杀手到?来之事她亦是知晓,遂是转了口。
“阿涧,你先练着,后半夜我再来。”不值当?两人都守在这里,都弄得疲惫了白日里便无法好生伺候楚惊春。
“好。”阿涧应下。
他极是用功,无暇顾及屋内楚惊春熄了烛火,是否安歇。无暇顾及,楼上好事的客人开了窗子?,瞧了他好几眼。更不知,那?些个?客人里,都顶着怎样的身份,又与什么人有些干连。
阿涧练到?天?边渐渐有微光时,剑风渐渐飘忽起来,他诚然也有些累了。提了剑,正准备坐到?门边台阶上,忽闻屋内低低地惊呼声。
似是叫梦魇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