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食物的清淡香气。楚若渝依旧昏昏沉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偶尔清醒片刻,也是眼神迷蒙,喝几口水或者被墨凌夜或楚夫人喂几口流食,然后很快又沉沉睡去。

墨凌夜几乎寸步不离。公司的事全推给了林岩,楚夫人回家休息或处理事情时,他就守在这里。他坐在床边,大手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那只没打点滴的、依旧冰凉的小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沉睡的容颜,眉头却始终无法舒展。

她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慌。那点微弱的呼吸,仿佛随时会断掉。他宁愿她跳起来踹他两脚,骂他“禽兽”,也不想看她这样毫无生机地躺着。

他心里的不安和担忧像野草一样疯长。医生说她需要时间恢复,可看着她这样一直睡,墨凌夜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无能为力的恐慌。他怕,怕她醒不过来,怕她好不了。

又两天后。

墨凌夜回家换了身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医院。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楚若渝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清晰了许多,带着她特有的、即使虚弱也藏不住的那点小腔调。

“……安啦安啦,哥!I’m fine! 真的!比珍珠还真!你就别操心了!”她似乎在视频通话,“Doctor说了,我就是个睡美人,睡饱了自然就活蹦乱跳啦!你才是!好好躺着!不许乱动!赶紧把伤养好,不然……不然我让爷爷拿拐杖敲你哦!”

墨凌夜停在门口,紧绷了数日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被这熟悉的声音轻轻拨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了上来,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他悄悄推开门。

楚若渝正靠在升起的病床上,举着手机,屏幕里是ICU里还带着氧气面罩、但眼神明显清亮了许多的楚霆骁。她脸上带着笑,虽然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已经重新燃起了灵动的光,尽管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楚夫人坐在一旁削苹果,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

“行行行,小祖宗!哥听你的!你好好休息!”楚霆骁的声音透过外放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浓浓的宠溺。

“这还差不多!Bye! Love you!” 楚若渝对着屏幕做了个飞吻,才挂了视频。

楚夫人看到门口的墨凌夜,立刻笑着站起身:“凌夜来了?正好,我回去拿点若若换洗的衣服,你陪陪她。”她收拾好东西,又叮嘱了女儿几句,才离开病房。

门轻轻关上。

墨凌夜走到床边坐下。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轻轻抚过楚若渝额前柔软的碎发,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楚若渝被他这过于温柔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眨了眨眼。

“若若,”墨凌夜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脆弱的情感,深邃的眼眸牢牢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后怕,“你要救你哥,我没资格阻止,那是你的亲人,是你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某种汹涌的情绪,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你能不能也为自己想想?能不能……别这么激进?能不能……别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往鬼门关里冲?”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句压在心底、让他日夜煎熬的话说了出来:

“我……害怕。”

他倾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

“若若,我害怕……失去你。”

楚若渝彻底愣住了!

琥珀色的猫眼瞪得溜圆,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墨凌夜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认真与恐惧的俊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咚!咚!咚!跳得又急又乱,几乎要冲破胸腔!他说……他害怕?害怕失去她?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冷得像西伯利亚万年寒冰的墨凌夜?!

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不行!这气氛太奇怪了!太……太让人窒息了!

楚若渝猛地低下头,避开他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慌乱:“墨……墨爷……那个……你能……出去一下吗?”

墨凌夜:“嗯?” 他微微挑眉,似乎没明白这跳跃的思维。

楚若渝的脸更红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我想去洗手间……”

墨凌夜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和低垂的小脑袋,眼底那丝沉重和恐惧终于被一丝极淡的笑意取代。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磁性的震动,挠得楚若渝心尖发痒。

“出去?”墨凌夜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玩味,“这几天你迷迷糊糊的,都是我抱着去的。”他倾身,薄唇几乎要贴上她滚烫的耳垂,压低了声音,带着只有两人懂的、恶劣的暗示,“还有……你哪里……我没看过?嗯?”

轰!

楚若渝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混蛋!他他他……他怎么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墨凌夜!”她猛地抬起头,又羞又怒,琥珀色的猫眼瞪着他,可惜苍白的脸色和红透的脸颊让这瞪视毫无威慑力,反倒像撒娇,“那……那是迷迷糊糊!记不清了!我现在是清醒的!清醒的!”

“哦?清醒的?”墨凌夜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弯腰,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轻松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那正好,证明给我看,看看清醒的楚小姐能不能自己站稳。”

楚若渝:“!!!”

她身体瞬间僵住,像个木偶一样被抱着走向洗手间。男人的怀抱结实温暖,带着熟悉的雪松冷冽气息,让她心跳得更乱了。

墨凌夜把她轻轻放在洗手间光洁的地砖上,松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站稳了?”

楚若渝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哼!小瞧谁呢!她可是炸毛小妖精!她试着把重心放在脚上,结果……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躺了五天,身体虚得像团棉花,腿软得根本支撑不住!她身体一晃,就要栽倒!

“小心!”

墨凌夜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地捞住了她的腰,将她重新带进怀里。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气息拂过她的发顶:“看来,楚小姐的清醒,还需要一点辅助?”

楚若渝恨不得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太丢人了!刚才还信誓旦旦……

“慢、慢点来。”墨凌夜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安抚,手臂有力地支撑着她,“别逞强,摔了更麻烦。”他半扶半抱着她,帮她完成“任务”。

当墨凌夜再次将她打横抱起,走回病床时,楚若渝已经羞愤得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他胸前的衬衫里,只露出一对红得滴血的耳朵尖。太!丢!人!了!

墨凌夜把她轻柔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鸵鸟般埋着的小脑袋,还有那红得可爱的耳尖,胸腔里那股连日来的沉重和阴霾,终于被一种久违的、带着暖意的愉悦驱散。他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愉悦而磁性。

“笑什么笑!”楚若渝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琥珀色的猫眼水汪汪的,配上红扑扑的脸颊,毫无杀伤力,“不准笑!”

墨凌夜伸手,用指腹轻轻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好,不笑。” 他顿了顿,故意慢悠悠地说,“我只是觉得……楚小姐这害羞的样子,很可爱。比踹人的时候,可爱多了。”

楚若渝更气了!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她梗着脖子,试图找回场子:“谁……谁害羞了!我是国外长大的!Open-minded(思想开放)得很!”

“哦?”墨凌夜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她红透的脸上扫过,“国外长大的……嗯,思想开放。”他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随即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精准打击,“可你这脸红得……怎么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国外水土……养不出这么容易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