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犹如弱柳扶风的林姨娘原名林柳漪,是在槿清的娘亲远嫁之后进叶家的,原本就是个走街串巷卖唱的。

一日,她意欲到这盛京最好的酒楼里去卖唱,尽是接待达官显贵的酒楼如何能让她这般落魄的卖唱女进来,当即便将她赶了出去。

她被推搡倒在酒楼门前之时,正好被与同僚一并前来的叶弘阙撞见了,叶弘阙见她可怜,便出手救了她,这一救便就此沦陷在了美人的如水秋波之中,自此便将她养做了外室。

此事一直瞒着张闵琴,也瞒着叶家老太太。

因为叶家老太太一直反对儿子纳妾,又如何能允许他养外室?当初为儿子求娶的张闵琴,便是因着保证了绝不纳妾这一点,方才娶到了门当户对的张家嫡女。

否则叶弘阙庸庸碌碌,饶是再门当户对,张家也不想同他结亲。

一直到那林柳漪有了身孕,叶弘阙也依旧没有要纳她进门的意思,而彼时的林柳漪也不知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也不敢闹,只日夜求神拜佛,保佑自己一举得男,男丁是要入家谱的,届时看在这个儿子的面子上,怎么也能将她纳进门儿去。

最终到底是被这林柳漪给得了逞,第一胎便是叶家大哥儿,甚至抢在了张闵琴的前头生下了男丁,这男丁在手,林柳漪便玩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叶弘阙原本是打算将儿子带回家中,以养子的身份入族谱,毕竟他求亲的时候有言在先,若是此时提出纳妾还带着个儿子回去,那张家一家岂能饶的了他?

但生了儿子的林柳漪天子在手,还会怕要挟不了叶弘阙这个胆小怕事的侯?一听叶弘阙要自己儿子以养子的身份进叶家,还没出月子便要抱着儿子跳井,哭哭啼啼委屈的不成人样,只说是自己的名分无所谓,现下有了儿子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这个委屈,若是以养子身份苟活于世,还不如就此了断就当没来过这人世间……

叶弘阙哪里禁得住她这般的吓唬,当场便承诺无论如何都想办法让她进门儿,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这方才稳住了林柳漪。

事已至此,叶弘阙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到叶老太太面前下跪自首。

叶老太太一听自家儿子竟背着自己和儿媳在外面做了这样大的一桩荒唐事当场就晕了过去。

老太太这一晕,事情便闹大了,张闵琴那边自是瞒不住了。

张闵琴一知道此事,当即哭着回了娘家,一回到娘家竟也晕了过去,请了郎中一看,这方才得知是有了身孕。

此事闹到了这般田地,叶弘阙显然是收不了场,叶老太太再吃了几服汤药之后撑着身子起来给儿子收拾烂摊子,是求告了许多人出面劝和,又赔了许多的田产铺子给张家,且张家也是看在自家女儿有了身孕的份儿上,方才点头迎那林柳漪进门做妾。

林柳漪进门之后,惯会矫揉造作,张闵琴是大户人家出身,自小娇惯,本就看不惯那林柳漪的扭捏作态,那林柳漪又是拿捏住了张闵琴的火爆脾气,每每都用软刀子激的她对自己打骂不止。

一到了晚上,林柳漪便顶着一身的伤在叶弘阙面前哭哭啼啼,没多久便将自己哭成了专房恩宠。

叶弘阙心疼林柳漪,又自觉对不起张闵琴,便只能私下里给予给林柳漪补偿,田产铺子金银钱财流水一样的进了林柳漪的口袋里。

林柳漪得了钱财,越发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继续到张闵琴面前使软刀子,如此往复着……

叶老太太眼见着那林柳漪是存了坏心思想要气到张闵琴流产,这方才出面教训了林柳漪,又将叶弘阙给她的田产铺子尽数收了回来。

张闵琴的一口气这方才顺了,在叶老太太的庇护下平安生下了二哥儿。

叶老太太出面镇压,林柳漪安分了一阵子,看在叶老太太的面子上,叶弘阙也不得不冷落了她一阵子。

到张闵琴生下了二哥儿之后,叶老太太找叶弘阙彻夜长谈了一次,说了张闵琴好些个好话,将那叶弘阙说的愧疚不已,此后调转风向,正经是和张闵琴恩爱了好一阵子,也便是这段时间,张闵琴怀上了三姐儿,这一有了身子便又是不能同房,一日两日倒还无妨,日子久了,叶弘阙便又睡到了林柳漪的房里去,也就又被林柳漪借此机会,怀上了四姐儿……

自此后十几年,这叶家的日子便再没太平过,似方才家宴那般的纠纷吵嘴便是司空见惯,叶老太太起初还会帮着大娘子,但帮的久了,张闵琴便次次都想拉着老太太给自己撑腰。

久而久之,叶老太太也是心力交瘁的很。

言说到此,叶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腮颊鼓鼓的槿清正听的入神,连含在口中的吃食都忘了嚼,那可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笑意肆气,萦绕在心头的忧愁也随之消散,她神秘的问槿清道:“你知道祖母为何迟迟不肯将这管家理事的权利交给你舅母吗?”

0239 第二百三十九章 闺阁秀女.妾室正室

槿清这方才从舅舅一家的故事中回过神儿来,含在口中的吃食也急忙的咀嚼几口之后咽下了肚,回祖母道:“想必祖母是觉着舅母性子耿直容易被那林姨娘激怒,这管家权若是落到了舅母手里,林姨娘随便激怒她犯个错,这管家权势必就到了林姨娘的手里了。”

“真聪明!”叶老太太一声赞,又往槿清面前的碗碟中添了一筷子肉,继而一声叹息,难过道:“你不过方才听我说了一番,便能看出这其中道理,可你那舅母却始终觉着我不肯将管家的权利交与她是有意与她为难,近几年越发的与我生分了起来,连孙儿们的晨昏定省都不准来我这院子了,今朝若不是你要来,她还不知要多久才肯与我说话呢!”

言辞间尽是祖辈对孙辈的思念之意和对深宅大院的无奈之感。

槿清见祖母难过,急忙放下了筷子,正想安慰,却见祖母忽而又喜笑颜开的看着自己道:“现下你来了,祖母便开心了,还管她与不与我这老婆子说话。”

槿清闻言便没再说话,只甜甜的笑了笑,叶老太太急忙又嘱咐她道:“你那两个哥哥都是平庸之辈,且都在忙着备考科举,你不必放在眼里,倒是你那两个姐姐,你那三姐姐兴许会偏帮着自己娘亲,来与你交好试图通过你来在我面前给自己娘亲说些个好话,主要是你那四姐姐,自打你舅母与我明着闹开了之后,你舅舅的院子里处处都是林氏母女更艳压一头,且当初你四姐姐出生的时候那林氏便托了你舅舅,想要将你四姐姐养在我跟前,以此来压你三姐姐的嫡女身份,祖母说什么都没同意,现如今我不惜千里迢迢的将你接了过来养在跟前,她们母女定是要不悦的,你四姐姐若是敢私下里与你为难,你可不要忍着,定要和祖母说才行!”

槿清听罢,难免有些发愣,属实没想到自己舅舅家竟是这般嘈乱……

叶老太太见她发愣,以为她是胆怯,怕那四姑娘与她为难,急忙宽慰道:“你莫怕,祖母明日便下令,不准人来叨扰你,只管在祖母这院子里安心吃睡!”

一句安心吃睡让槿清忍不住笑出声,她甜笑道:“那孙女岂不是成了猪崽儿了!”

叶老太太听闻此言亦是大笑出声,忍不住抬手去摸了摸槿清肉肉的脸蛋儿,言笑道:“哪有你这么可爱的猪崽哟!”

槿清被摸的痒痒的,亦是止不住的笑,整个房间被祖孙两个的笑声充斥着,让这原本冷冷清清的扶风堂霎时间便温馨了许多。

天色已晚,见槿清面露疲色,叶老太太忙命人撤去了残羹冷汤,好让她回房去歇息着。

桌上的剩食被撤了个干净,叶老太太拿出了今日里槿清给她的那五千两的银票,便要还给槿清,让她平日里自用。

这槿清如何肯收,急忙推脱道:“祖母,这如何使得!这若是被人知道了,我岂不是成了白吃白住了!”

“怎么使不得?!”叶老太太佯装凶了起来:“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晓?况且就是白吃白住怎么了!我养我自己孙女儿,这叶国公府到底还是我老太太在做主的,看他哪个敢说嘴!”

“不行不行……”槿清仍是连连推脱,坚决不肯收,叶老太太只好凶她道:

“你若不收,祖母现在就命人将你赶出去!”

“……”槿清一噎,当即没了话,只好谢过祖母,乖乖将那银票收了回来,想着只好日后用这些钱来买些个东西再来孝敬祖母吧!

见她乖乖收了银票,叶老太太重新露出了笑脸,命人将槿清带去了为她准备的厢房。

一进到叶老太太为其准备的厢房,槿清主仆三人皆是一愣……

叶老太太给槿清预备的厢房是扶风堂里最大的一间,且屋内的种种陈设皆是雅志朴素,但一眼看去却又能看出价值不菲,很是合槿清的喜好。

槿清满眸惊讶的来到房中转了一圈,乌溜溜的荔枝眼眸睁的更大了……

紫檀木的拔步床,黄花梨木的妆奁,上面连姑娘家素日里用的胭脂水粉、发簪钗环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且一看便都是些值钱的物件儿,那用膳的小圆桌与小圆凳都是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东西,就连那守夜的隔间也比往日在家的时候宽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