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堂爷年纪大了,早先那场瘟疫就差点死了,今个儿比昨天冷,路上还跟他说说笑笑,多半是嘴里灌了冷风没喘过?气?才死的?,赵三壮哇的?一声,哭得?伤心欲绝。

铱驊

老吴氏拍他的?肩,“你堂叔不会怪你的?。”

“都怪我,我要是劝他在火炉旁烤一会儿火,他就不会死了。”

赵青山爬到二?堂爷的?床前,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后面赶来的?人跪了一地。

二?堂爷的?去世太过?突然,所有人都缓不过?劲儿来,半晌,还是老太太站出来说,“当年要不是他带着兄弟们?逃到近溪村,也没赵家的?现?在,他没了,咱得?好?好?送送他。”

她想到了家里的?白布,“三娘,把咱家的?白布拿来。”

梨花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赵三壮忽然拉住她,啜泣道,“堂叔说,说他哪日要是死了,丧事不用大办,放棺材埋了就行。”

这?是二?堂爷昨晚说的?,这?种话,逃荒的?路上已经?说过?好?多回了,不止他,老吴氏和老村长也说过?。

梨花看了眼老太太,见老太太朝她点头,安抚赵三壮道,“不大办,就咱们?族里人送他...”

饥荒前,谁家死了人,家里晚辈都得?披麻戴孝,家里有白麻布,是老太太为自己准备的?,现?在只能暂时?拿出来用用。

她让小吴氏和她一起,重新回来后,族里的?妇人们?自发拿着剪刀针线裁布缝孝。

布料不多,孝衣缝不成,便缝一朵白色的?花别?在帽子上。

棺材是现?成的?,挖好?坟就能下葬。

汉子们?挖坟去了,赵广安将族里的?孩子们?叫回来,给临时?布置出来的?灵堂前磕头。

赵广安挨过?二?堂爷的?骂,但这?一路,二?堂爷更多是教他怎么做人,他爱讲大道理,赵广安不爱听,经?常找借口避开,可现?在人没了,赵广安竟觉得?怀念,磕完头,眼睛红得?不行。

看老太太给孩子们?帽子上戴麻花,他期期艾艾的?走过?去,“娘,你可有哪儿不舒服?”

老太太忙得?不行,仍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娘好?着呢。”

赵广安鼻尖一涩,“娘,你好?好?保重,万万不要忧心啊。”

老太太如何不懂他想什么,“我晓得?的?。”

送走孩子们?,转身就跟老吴氏说,“总说我偏心,看看我在这?儿忙了这?么久,除了老三,谁关心过?我两句?”

老吴氏平时?挺利落的?人,今个儿却有些迟钝了。

许是想到了老伴儿,堂兄死后,老伴儿就恹恹的?坐在屋里不说话,她让儿子们?安慰几句,效果甚微,她道,“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也不知我们?走的?那天是什么景象。”

瘟疫后,二?堂爷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却也不没有羸弱到风吹就倒的?程度,所以他坚持下地干活没人阻拦。

如果知道他身体不好?,坚决不会让他干活的?。

老太太看得?开,“进山以前我会害怕,现?在不怕了,有老三和三娘,我的?身后事肯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在老家时?,她没想过?自己去世后的?情景,逃荒后,只盼不做孤魂野鬼,慢慢的?,她已经?随遇而安了,左右死在儿孙跟前,即使有遗憾,也已感到满足了。

老吴氏又?说,“不知下一个是谁。”

年纪大了,活一天少一天,老吴氏看向院里忙前忙后的?晚辈们?,“三嫂,我没活够啊。”

辛苦几十年攒的?田地没了,在灾荒里提心吊胆活到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舍不得?死。

老太太道,“那就好?好?活着吧,不是我说你,你平日要少跟我吵两句,保证活得?更久。”

“......”老吴氏抬起眉,眼神不满,“我何时?与你吵了?是你自个儿爱显摆招人厌而已。”

“......”老太太鼓起眼,“你说什么?我显摆?我显摆什么?家里田地是你三兄起早贪黑挣下的?,还不兴我说说了??”

老吴氏反唇相讥,“你还有理了?广安在外面做了多少败家的?事?你竟有脸夸他,要不是今年闹灾,广安就被你毁了。”

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老太太。

老太太最?讨厌大家瞧不起小儿子,嗓门顿时?大了,“他怎么就败家了?要不是他细心教导三娘,咱们?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为家人哭丧呢,你不说他的?好?,竟惦记他花钱是不是?”

“他花钱怎么了?我和他阿耶辛辛苦苦挣钱不就给他们?花的?吗?呸,亏你叫我一声三嫂我以为你改好?了,没想到在这?儿等我呢。”

“......”老吴氏面红耳赤,“养个败家子不承认是不是?那在青葵县买牛时?你怎么拿不出钱来?不就是给广安拿去求什么符水了?”

老太太要强好?面子,自打家里条件好?起来后,手里没有缺过?银钱,在青葵县的?那天,算是老太太最?窘迫的?时?候了。

当然,老太太坚决不会承认的?,踮起脚,指着老吴氏道,“三娘生?病,难道不救治吗?扪心自问,好?好?的?孩子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何况三娘还是老三最?疼的?闺女?,爱屋及乌,老太太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她唾弃老吴氏,“总说老三败家,你要是我,没准更偏心他。”

只差没明晃晃的?说老吴氏没钱了。

老吴氏气?噎,手里的?孝花一丢,揪住老太太的?帽子,“我怎么了?我可没把儿子养成败家子。”

她一动手,老太太也恼了,扯掉老吴氏的?头发就开始抓她头发。

老吴氏吃疼,五官都扭曲了,手下也发了狠。

院里的?人见了,赶紧上前劝架,赵广安冲在最?前边,“我的?娘呐,堂叔尸骨未寒,你们?咋在灵堂打起来了,把堂叔气?活了怎么办哟?”

话音刚落,一阵大风呼啸而来,灵堂上的?牌位动了动,妯娌两面面相觑,立刻哆嗦起来。

赵广安喊,“松手啊。”

老太太扬起脸,眼神不甘,“你先松。”